墨醴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這些東西,或者說甚至是照顧河熹日常起居的小蓉都沒有見過。“小蓉姐,你之前見過這些嗎?”墨醴聲音止不住地顫抖着,眼睛因為長期哭泣而布滿了血絲,因為缺少睡眠眼下烏青,整個人已經憔悴得不像樣子。
“一一,我以前沒見過,但是绾姐她确實有每日睡前挑燈的習慣,我以為是绾姐不喜歡熄燈睡覺呢,竟不想是在寫這些。”小蓉仔細回想了河熹之前的生活習慣隻能得出這個答案。
“這樣啊。”墨醴将盒子緊緊抱在懷中,隻覺得懷中之物有着河熹的氣息,“師父。”一行清淚從墨醴眼角流出,睹物思人本就是最沉重的折磨。柏衍将手放在墨醴肩膀上緊緊一握,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本就是兩個傷心人,根本做不到抱團取暖。
“師兄,我沒事,既然是師父寫的我,我自然是要好好看看,你們要是沒事就先出去吧,丹朱現在魔氣盡失,還要師兄教授他修習仙法。”墨醴說罷就抱着木盒踉踉跄跄地往河熹的石像走去。“這?”丹朱倒是挺感激墨醴精神這般混亂之時還想着他,見墨醴這般是真怕他會行迹瘋魔,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無妨,自己想清楚就行了。”柏衍說得輕松,卻沒人注意到柏衍也是河熹的徒弟。但是蒼舒記得,蒼舒記得五萬年前河熹剛沉睡那段時間,柏衍白天整理公務,處理善後,晚上就跑到人界喝酒買醉,每一次都是蒼舒将他從某個酒樓之中撈回來,好生安置。無數個日日夜夜裡,蒼舒看着柏衍醉酒後無力地躺在酒桌上,臉頰上帶着紅暈,嘴中喃喃地念着河熹的名字。就這樣大概持續了五六年,柏衍身體終于支撐不住了,在蒼舒的一再堅持之下,柏衍終于不再去人界買醉,蒼舒也是在那會兒将醫術精進了不少。
“柏衍,那你能想清楚嗎?”蒼舒在一旁冷不丁地開口,讓丹朱忍不住疑問:“啊?柏衍有什麼想不通的?他不是好好的嗎?”丹朱指了指柏衍,柏衍十年如一日的死魚臉,甚至還沒有丹朱看着傷心。蒼舒白了丹朱一眼:“沒眼力見就别說話。”
蒼舒與柏衍确實親近,柏衍也自知瞞不過蒼舒:“蒼舒,時間會治愈一切。”柏衍一字一句鄭重地對着蒼舒說道,竟讓蒼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蒼舒連忙轉移話題:“貪狼仙君,我跟你回你的宮裡商量一下绾姐的喪儀吧。”蒼舒拉起貪狼的衣袖就往外走,“正好可以去看看小娃還有如媽。”
貪狼沒想到話題能夠轉移得如此之快,隻覺得有些荒誕,一邊被蒼舒拉着往外走,一邊側身對着柏衍行了一禮:“天帝陛下,我們商量完畢形成奏折呈報于你。”柏衍點了點頭,也因為蒼舒的動作,在場的氛圍都變得輕松了起來。
東嶽見狀咳嗽了幾聲:“既然如此,我也回冥界了,冥界還有諸多事物需要處理。”東嶽對着無支祁使了使眼色,無支祁雖然不情願,這會兒也不能真的鬧出現什麼事,隻能無奈答應:“那我也跟着東嶽回冥界,等绾姐喪儀我再來。”柏衍此時也諸事纏身當然不會留東嶽和無支祁,連忙應聲答應。
不一會兒,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柏衍看着又跪在雕像前的墨醴,歎了口氣:“小蓉,我們也先出去吧,一一這般糟踐自己,身體必然是吃不消的,你晚些時候去蒼舒殿裡一趟,讓她配一些維持精力的藥方,你将藥混入吃食之中,熬一些粥給他。”柏衍以前犯混賬的時候蒼舒就着這樣保證他晚上熬夜喝酒,白天還能精神奕奕地處理事務批改奏折。
“好的,沒問題。”小蓉連連點頭,柏衍覺得沒什麼需要吩咐的,本來想要離開,突然又想起:“對了,你有清心鈴碎片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殿中還有一位侍女,就不要讓她知道了吧。”小蓉卻是不解:“麗心,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說麗心有問題,是人多口雜。”麗心是當時慧音調教的那一批人之中選出來的,柏衍對慧音還是有信心的。“嗯,我知道了,天帝放心,我會好好保護碎片的。”小蓉對着柏衍又行一禮,看得丹朱直翻白眼。
“好了好了,你說說你們沒事就愛行禮。”丹朱一把拉起小蓉,又對着柏衍說道:“趕快教我怎麼修習仙法吧,魔界現在還群龍無首呢。”柏衍挑眉,“誰和你說的群龍無首,我的手下晝弘一直在魔界維持秩序。”柏衍說罷就往石門外走去,丹朱和小蓉緊随其後。
墨醴雖然沒有轉身看身後,但也能夠聽到石門關上的聲音,“終于隻有我們了。”墨醴用手輕輕拂過木盒,擡頭看着河熹的雕像。“師父,以前你總說人多吵鬧想要一個人待着,如今我才了解到其中含義,确實顯得吵鬧。”墨醴從木盒中拿出一封信,信封上寫着“今日我收了一個徒弟。”
眼淚模糊了墨醴的眼睛,墨醴用力揉了揉眼睛,拆開信封,一字一句地念着:
“今天收了新徒弟,答應過柏衍隻收他這一個徒弟,所以去找柏衍的時候總覺得心虛,不過幸好柏衍依舊是那麼通情達理。小孩非人非仙,生得一張好面孔,三歲看大,一看長大就會是帥哥。小孩生得一雙烏黑的眼睛,就像是深不可測的海底,就給他取名叫做墨醴。我收他為徒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要他代替我犧牲性命化為天樞,我真的好自私啊,走一步看一步吧,萬一我以後舍不得了呢。”
墨醴用手撫摸過河熹歪七八扭的字,感覺十分親切,就好像河熹在自己的耳邊輕輕述說着自己的心事。“師父,其實你也沒有你嘴上說得那般嘴硬的,不是嗎?”墨醴的手顫抖着,連帶着信紙也跟着抖動,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種空曠的石橋之上顯得尤為清晰。
墨醴将信紙放回原信封又拿出另一封信,信上寫着:“今日柏衍開始教墨醴寫字了。”墨醴在腦中回想這封信對應的時間,墨醴忍不住笑了笑,當時墨醴想要寫字看書,河熹看着自己的一手鬼畫符,連忙将墨醴送到玉宸殿,将他交給了柏衍,并且語重心長的說道:“長兄如父。”當時柏衍被河熹的一句話嗆得臉頰通紅,一臉無奈地接過墨醴。
“今天墨醴找我,讓教他寫字,我看着自己書桌前的鬼畫符,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最後我英明神武地決定把他教給柏衍,柏衍寫得一手好字,又有一屋子藏書,必然比我這個師父教得好。我河熹平日裡不學無術,竟沒想到收個徒弟竟然如此愛學習。墨醴這孩子冷冷地卻有一顆熱心腸,小蓉廚房準備飯菜總是去廚房幫忙,不驕不躁,是個好苗子。”
師父,原來你也不是一直想着培養我成為你的替身啊。墨醴的手反複在“好苗子”三個字上摩擦,師父,我是個好苗子,所以你舍不得了嗎?墨醴又擡頭看向河熹的雕像,河熹的雕像面無表情,像極了平日裡河熹沒注意表情管理,冷若冰霜的模樣。
墨醴又拿出第三封信上面寫着:“今天墨醴長大了。”長大了?墨醴仔細回憶,過去三年墨醴一共有兩次猛烈生長,這應該是第一次。墨醴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果然就是他第一次長大的那一次。
“墨醴今天突然就長大了,原本8歲小孩的模樣如今長到14歲的模樣,仙界的小孩就是好啊,長得快。再過不久應該就能長成大人模樣了,希望這一日早日到來。隻是這突然長大,我和小蓉給他準備的衣服又要統統返工,倒也樂在其中。”
寫這封信的時候墨醴已經跟着柏衍學了一年的書法了,河熹會在無聊的時候跟着墨醴練練字,所以這封信上的字竟要比之前看着規整不少。說的是教我,其實我們都是潛移默化的相互影響了。衣服?
墨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這件衣服,衣袖的鳳凰暗紋都是河熹親手繡上的。墨醴突然覺得自己前段時間得知河熹的所有目的之時确實有些沖動了,“論迹不論心。”河熹就算嘴上說得有多麼冷血無情,倒是平日裡的一言一行總不能全是演戲吧,還有這些信,如果不是小蓉,墨醴可能根本看不到這些信,寫來幹什麼呢?
“師父,枉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尊神,倒也認不清你自己的内心。”墨醴自嘲地說道。又拿出第四封信,“今天墨醴談戀愛了。”墨醴拿信的手猛地一緊,連忙将信打開:
“淑宸公主是個好姑娘,墨醴動心太正常不過了。可惜我有私心,看到墨醴跟淑宸互動我就不開心,特别想要将他們分開,明明就是我自己安排的,自作孽不可活,恨不得下一秒就棒打鴛鴦。墨醴竟然給她簪花,海棠花,我記住這花了。”
墨醴看着信上的内容不由得笑出了聲,“師兄說你其實是小孩心性,倒也沒有說錯。确實小孩子心性,事情都是你自己策劃的,怎麼還‘不開心’上了呢。不開心?”墨醴反複念着這三個字,總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有什麼奇怪。
墨醴繼續拆信,每一封信都有标題:“今天墨醴長成大人模樣了。”“今天親手給墨醴繡了一件衣服。”……“今天我不想讓墨醴去死了。”墨醴看到這一封信的時候瞬間瞪大了雙眼,墨醴拿出信紙,可以看出字迹還算新,應該是河熹最近才寫的。
“墨醴飛升了,我應該表達出非常開心的情緒,但是無論我怎麼僞裝似乎都做不到。枉我河熹自诩鐵石心腸,當年分出的七情六欲倒像是要重新從我的心中長出來一樣,一旦想到墨醴就會覺得隐隐作痛。墨醴今天經曆了天雷劫,我就在旁邊看着,我當時特别害怕,應該是害怕,害怕墨醴會撐不過去,我清楚我不是害怕墨醴撐不過天雷劫飛升不了半神,成不了我的替身,我就是單純的害怕,害怕墨醴會離開我。”
墨醴的淚水噴湧而出,浸濕了信紙,“原來師父也曾糾結過。”墨醴隻覺得諷刺,他一心覺得河熹從一開始就要讓他替死的,但沒想到河熹也曾糾結困頓過,直到最後也沒舍得下狠手。墨醴見木盒放在地上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巴掌,隻覺得自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白眼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墨醴心中暗罵自己一句,所有信件看罷,大部分都是河熹記錄墨醴的日常生活起居,也有河熹自己内心的糾結,三年,零零散散,河熹寫了整整三百封,字迹也從一開始的潦草變為最後的工整小楷。
墨醴看完最後一封信,隻覺得自己對不起河熹,墨醴整理好書信正打算将這些信一一放好,卻見到木盒之下似有夾層,墨醴将木盒合上,果然内外的尺寸對不上,墨醴有打開木盒用力一按,木盒底部下面果有夾層,還是一封信,旁邊還放着淑宸之前送給墨醴的海棠花玉佩。
“這個海棠花玉佩,我當時明明已經埋在了海棠樹下。”墨醴拿起玉佩在手中細細打量,确認就是同一個玉佩。墨醴将玉佩握在手心,拿起信封,卻沒見到寫字,隻好直接打開:
“墨醴今天結束了這段完全由我謀劃的感情,他應該是傷心的,他将海棠花玉佩埋在了代表着他父母失敗的感情的那棵海棠樹下,他明明那麼小,但是我還是殘忍地讓他經曆了這些,偷偷将玉佩挖了回來,也許我也會嫉妒吧,嫉妒他有一天會為了别的女人傷心。河熹你大概是瘋了,有時也說不清你當年斷情絕愛是否真的斷幹淨了,平生出一些肖想。”
“嫉妒?”墨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嫉妒,什麼方面的嫉妒,可墨醴已經沒有機會知道了。一定沒有機會嗎?河熹是創世神,生命源自混沌,與六界息息相關,真的會這樣輕松地消失了嗎?“我不信。”墨醴将信封全部放好,又将海棠花玉佩戴在腰間,對着河熹的石像又扣了三個響頭:“師父,徒兒晚些再來陪你,我要去找師兄問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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