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守太監為她開了門,一線光漏進殿中,又很快消失。戚卓容揭開香爐蓋子,将那盤安神香放進去點了,這才走到禦榻邊上,輕聲道:“陛下,您找奴婢?”
黑夜中一團影子坐在床角,聞聲隻是悶悶道:“你坐過來。”
戚卓容便撩開帳子,在床沿坐下。
“坐進來。”小皇帝道。
戚卓容隻好脫了鞋履,爬進内側,與他一起并肩靠牆,屈膝而坐。
還好剛換了幹淨衣裳,她心想。
小皇帝起身把被她挂起的帳子放下,床外屋景頓時變得越發朦胧晦暗,仿佛他們兩個正一起被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閉塞卻也安全。
“朕一直覺得,朕已經很努力了,速度已經很快了,你不在的那幾年,朕每天都在想要怎麼維護母後對朕的信任,怎麼才能避人耳目與宮外取得聯絡……朕想盡辦法,與太傅反複商議,才讓寒門一些官員找到機會升至高位,讓他們在朝堂上可以與世家分庭抗禮,讓陳家、吳家之流至少有所忌憚。”小皇帝把自己裹在被子裡,低頭哽咽,“可是他們怎麼敢這樣大膽,在慶功宴上、當着朕的面、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就這樣毒殺一個二品大員!”
他難以描述自己目睹郭守達倒下去時内心的震驚與憤怒。可他甚至不能表現出自己的憤怒,隻能畏縮着倒退幾步,靠到太後身邊尋求庇護。
豈能如此,豈敢如此!
“陛下,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她伸出手,在他頭頂輕輕拍了拍。
他終究也才十二歲,前有寒門在朝堂不斷崛起,後有内宦在宮中攪弄風雲,他還能全身而退,不讓太後懷疑自己半分,已經很不容易。
“他們既然敢在明處下毒,一定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刑部黃尚書和陳首輔私交甚笃,就算刑部裡有寒門的人,怕也隻能查出他們想讓人查出的東西。”小皇帝抓住她的袖子,咬牙望着她,“戚卓容,你可有破局之法?”
戚卓容輕歎一聲,眼神黯淡:“我沒有辦法插手,隻能看他們查出了什麼,再随機應變。”
兩個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半晌,他抿了抿唇,問:“戚卓容,如果朕失敗了,你會後悔選擇了朕嗎?”
“不會啊。”戚卓容轉過頭來,握住他冰涼的手,“陛下怎麼會這麼問?”
“母後遲早會發現朕一直在欺瞞她,倘若那個時候朕還沒有能力自保,至多就是被禁足,可你們卻一定死罪難逃。”小皇帝道,“你當初投靠朕,無非就是為了向劉鈞報仇,可以你的本事,就算不靠朕,也完全可以成功的罷。”
“怪不得陛下總是喜歡試探奴婢的忠心,原來是在擔心這些。”戚卓容望向帳子外朦胧的世界,勉強笑了笑,“奴婢又不傻,選擇陛下,當然是因為陛下與他們不一樣。一個劉鈞死了,還有許多個劉鈞活着,甚至劉鈞本人并不重要,他也隻不過是一枚棋子,奴婢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執棋的‘果’,而奴婢想要的,是讓更多的人可以擺脫這樣的‘果’,這一點,惟有跟着陛下,才可以做到。”
小皇帝動了動嘴唇:“是麼。”
“是。”戚卓容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仿佛是在給他信心,“陛下不必妄自菲薄,路是對的,現在陛下身邊的人越來越多,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可以實現陛下的抱負。”
“從來沒有人跟朕說過這些。”小皇帝把臉埋在膝蓋裡,“太傅隻教朕經世濟民之道,教朕如何當好一個儲君、當好一個皇帝,父皇駕崩後,以陳家為首的世家把持朝政,太傅憂心忡忡,更是對朕寄予厚望,朕不敢有半點辜負。朕身邊人雖多,但那些都是臣子、是下屬,朕不敢與他們推心置腹。”
戚卓容失笑:“奴婢不是臣子、不是下屬?”
小皇帝想了想,顯得有些迷惘:“朕不知道。”
他們應當隻是合作默契的君臣,但他卻多次忍不住對他袒露心扉,信任超乎尋常的同時,卻又患得患失,生怕他棄他而去,轉投更光明的未來。
怎麼會這樣呢?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真的有臣子讓他能這樣懷疑,他一定會派人去監視其一舉一動,必要時幹脆舍棄。可戚卓容不一樣,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樣。
他就好像是……一個朋友。
小皇帝細細咀嚼着這個詞。
他從出生起,就沒有朋友。身為太子,身為皇帝,也是可以有朋友的嗎?
他年紀比他大得多,見多識廣,面對他的各種疑惑,仿佛總是有答案可以随時解答。他待他不會像錢鵲一樣畢恭畢敬、唯命是從,也不會像秦太傅一樣,全然是一副鞠躬盡瘁的模樣,隻有在戚卓容這裡,他才是放松的、自由的、坦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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