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在毯子裡拱了一會兒,發覺頭酣腦熱一陣氣悶,他從一層層羊絨中探出汗騰騰蒸紅的腦門,不得已地,正正對上了赫連允的眼神。
那眼裡一向不會有什麼波瀾,無論是瑣屑的日常事務,還是驟然席卷的突發事件,都未必能在其中掀起多少波瀾,他似乎被手把手教授過一套完整的預警和應對機制,不動如山,凡事都講個謀而後動。
但周檀瞧見了一丁點壓抑的波瀾,肩膀上的力道也壓得有些大,他皺了皺眉尾,鬼使神差地,拿自己的鼻尖,輕蹭了蹭對面英挺的鼻梁。
一滑便走,也沒停留,這下整個腦袋都被人按住了。
赫連允的指節恰好卡在他的側臉上,微微摩挲,帶着點微不可查的力道:“不是說,要睡了嗎?”
他的喘息聲略微重了一些,混着熱氣噴吐在周檀的耳際,周檀還沒功夫去想下半截的事兒,剛剛翻過的醫書脫缰野驢似的,在腦袋裡攪了個透。
“等等——”周檀突然出聲:“商家主——”
商家主近來沒怎麼被提起過,反倒在這種時候被周檀記挂上了,赫連允一口氣噎在胸口了:“怎麼?”
“得去給中州商會去個消息。”周檀磨磨蹭蹭又下地了,去角落裡的小櫃裡,摸黑去摸他的灑金紙和湖綠筆。
紙沒地方鋪開,硯台也收在下一輛車裡,沒墨沒東西的,他隻能把紙面按在車廂上,用鋒利的筆尖來戳戳畫畫,姑且做出了幾道痕迹,說完了要事,他也沒多留幾句,全交給收信人,從這幾乎瞧不出來的痕迹中揣摩意思了。
紙剛被折幾折收回去,馬蹄踩上一塊碎石,整個車架轟隆一聲響,周檀整個人都被抛起了半寸。
他後撤一步試圖站穩,一雙手直接箍在腰上,沒叫他直接腦袋朝外飛出去。
實在不是個寫信的好地方,周檀想着,扳回了身子,又笑起來:“還要多久能到?”
他被人掐在膝蓋上,左右是動彈不了了,索性從袖子底下摸出個紙牌大小的小冊子,額頭抵在赫連允的肩頭上,捏着指尖開始翻閱。
“天明便到了。”
湊得太近,那股香氣的存在感實屬過強了,疑慮再度闖上來,赫連允開口問他:“這是什麼香?”
“大概,是毒?”周檀說,語氣裡還帶着一點不甚在意的笑模樣:“腌入味了罷,省了熏衣角了。”
“還有什麼毒?”赫連允緊了緊手臂,低下聲音。
“早記不得了。”周檀側過臉看他,擦過他抿直的顯得有些冷酷的唇角:“除了這味道,半點沒痕迹了。”
車馬颠簸,擋住大半席卷而來的冷風,周檀昏昏欲睡地垂下眼皮,整個人裹着毯子,陷落進對面的胸口去。
赫連允撐開空隙納他進到外氅裡來,沒再管那股忽濃忽淡的香,下颌墊着周檀的發頂。
兩個人都算是,坐穩當了。
——
燕山口下,千裡草場,沒入雲霄的長生木是中央的支點,撐起了厚重的尖頂帳篷。
中間的帳篷頂上,正蹲着一隻肥嘟嘟的鷹,過于圓潤的身子,遮擋住了背後淌着金光的雕金鷹身。
兩隻圓眼掃過披着雪色的山巒,慢慢定格在,逶迤駛來的車馬行列上,它忙不叠啾啾鳴叫一聲,張開翅膀,朝着西北方向一片青色的帳篷飛去。
尖頂帳篷彼此連接,雪色的厚重毛皮在頂上鋪開,帶穗的長流蘇在帳門前垂下。
生鐵栅欄搭建得城牆一般高,望樓上的人望見車馬,打了個呼哨,兩扇鐵門随之洞開。
中帳搭建在在草場的腹地中,彎月形狀的草場将帳篷群包裹在心髒部位,而在它青綠的邊緣上,恰好流動着一條水量不大的溪流,像是條通明的綢帶,在彎月上打了個如意結。
這時節,一層薄薄的冰開始嶄露頭角,宣告了即将入冬的涼意。
周檀半道上給中州商會去了信,打算添置點南芷草,寫完信就悶頭昏睡,這時候還沒徹底醒過來。
赫連允比他早一步睜開眼,微微動了動身子,手腕上力氣沒卸掉,垂下眼皮看那張靜默的臉。
一看就是沒怎麼經受過風霜磋磨的臉,潤得像一張還沒上色的絹紙,但昨夜擦過來的掌心有一層算不上粗糙的繭,顯然是握劍握久了留下的痕迹。
他探出兩根指頭,去擡周檀快磕到胸口的腦袋,雕車前進的速度已經慢下來,想必是,已經上了平坦的中央道。
但赫連允也沒掀開車簾向外看,懷裡那位撲騰了半晌,眼睛雖然還在裝聾作啞地閉着,耳面上慢騰騰攀上來一層紅。
薄的不行的一層紅,紙面上撒開一道胭脂紅似的。
“這會還愣什麼?”赫連允壓低嗓音道:“已經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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