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指上旋着一柄匕首,一把殺器被他玩物一般耍出了花,明晃晃地逗得人笑出了聲。
燕沉河的十幾裡柳色留不住郎君如玉,赫連聿驅馬在前,步子踱得不快不慢。
車架連着侍從跟在馬後,帝王的淚似真還假淌了一路,周檀沖他拜叩,心裡卻要揣着明白挂上糊塗樣,最後艱難地應付出一副憋得半紅不紅的眼眶。
閣上樓上人也不少,彩樓裡的姑娘們難得有了他分出的一絲笑,卻要掩着巾帕藏住淚眼。
離城樓遠了還看得見滿樓的衣冠勝雪,宋青文斂襟沖他行禮,久久不曾直起身子。
出了玉京得沿着燕沉河一路北上,陸承言停在了昌州以南,不再北上,路遠馬匹也疲累,昌州的驿館在黃昏時分迎來了牽馬拖車的一堆行人。
赫連聿牽了高馬去河邊,隻留了一匹毛色雪白的瀚海馬,周檀繞着它走,還要半遠半近地去扯那一把馬尾。
他握着一本子教人識馬的話本,草草地翻,一條一條地照着打量,冠帽照樣挂得散漫,端正的公子冠被他七折八折到看不出原貌。
白馬筋骨長得好,皮肉也均衡得恰合适,不像南郡宮中養出的矮騾子樣,也比平常的瀚海馬色澤柔順,飄在晚間像個雪乎乎的毛團。
周檀同毛團杠了三兩日,倒也沒什麼收獲,離了玉京視野的周郎像是皮下換了個人,滿廂的書冊被丢得到處都是,農桑正典的封皮下拆開鐵定是封皮死活都不認得的内容。
他叼着枝草葉對着馬念些惹人頭痛的詞句,紋着精貴青竹的錦衣下連襪都踩掉,昌州的府尹端着肚子一路疾走,硬是沒能在滿院人裡找到他,直到飲馬回來的平涼侯端手示意。
官員姓宋,三十六七,圓滾滾的和藹相,送上的拜帖寫得工工整整,頗有些宋家的清貴筆力。
周檀掀着眼去尋長靴,聽到了來人的輕聲問詢:“昌州府的碼頭,離此處倒也不遠,郎君若是有心遊賞,不妨去江岸上看看。”
“玉川江上沒甚花樣。”他挑了眉,從欄杆上半躺不躺地下來:“宋大人還是官事為重,不必在使團裡左右奔走。”
宋文敬在使團的注目下退出驿館,還要在臨走時抛來個怨婦般的眼神。
不解風情的人繼續靠回馬廄戲弄那匹馬,連半絲眼神都沒對應上。
爐上熱着酒,酒味不重,赫連聿同他隔着些距離坐,翻着封信函,大薩滿耳提面命了滿三頁紙,隔着紙面,似乎都聽得見那人一把嗓門東奔西走地喊叫。
一道青影在她眼前攀着廊柱向屋頂翻,雲一樣沉進重重屋檐。
“玉川江上,生路無處不在,怎麼不走?”她踢進根柴禾,在騰起的熱氣間仰頭問。
“拖家帶口連夜奔逃的事,不做也罷。”周檀枕在房頂,浴着四野的月色,胸懷半敞,看得見一線脖頸。
「周郎君」她開始學着南地口音叫他,閉上眼聽全然是個南郡生長的半大少女,連嬌俏的聲氣都學得像極:“你可有聽說過北宸入命,盛極而衰。”
“帝王之尊,殺伐之氣,聽起來不似好事。”
“如何能是好事?那是剝皮抽筋的疼,要把人熬幹了煎透了還不得痛快的折磨。我自是不肯信命數,但生路茫然,不如一試。周郎君若當真是這變數,也算是上天終究垂憐一二。”
“《金銀帖》?”周檀手裡的酒壺停了一瞬。
“《金銀帖》上論生死,大薩滿也算出變數在燕沉河上,該是一線生機。”
“這樣一塌糊塗的賭局,閣下卻也敢赴?謊言之後未必是真話,中州商會裡的,不過是個假殼子。”
“中州商會自然是有所籌謀,但事已至此。”她隻淡淡地應,從火堆中撈出終于泛起熱意的酒液,皮革制的酒壺悶着香,燙得像把燒炭。
中州商會做了七分的假,把無人知曉是真是假的《金銀帖》當作誘餌一把抛出,逗得人心惶惶各自為戰,但餘下的三分,總也可能是真,晦暗煎熬中的人,總也希望是真。
周檀對這人的坦誠有些詫異,覺着這北地人花花腸子當真是少得不能再少,油腔滑調的話半點不會,既不像話本裡的兇神惡煞,更不像早年撞見過的北地遊兵,反而違和又令人好奇。
何等的草場,養得出這樣奇怪的人。他吮着壺口,默不作聲地想。
昌州離界河已經不算遠,半山腰上的驿館上,遙遙看得見北地曠無邊際的長空。
陣仗鋪排得大,便易移動的青色帷帳在界河以北成百上千地搭,幾日裡便衆星拱月般地綴成串。
春分被按着梳頭,昌州的鮮枝花不如玉京的光豔,但擠一擠也總是有。周檀薅走了驿館門前的花圃團,拆拆撿撿盤到女孩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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