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難收,天堂地獄。夢過了手,接着就飛走了。”喬賀目光從林導的臉上,遠遠望到湯貞身上。“梁山伯有他的可憐之處,”林導說,“他日子過得好好的,祝英台來了,走進來,又走出去,把他原本的日子弄得難以為繼。喬賀,你不是問,為什麼同學變成了女人,娶不到,他就要去死。我告訴你為什麼。如果梁山伯用情沒那麼深,如果他心眼沒那麼實,可能他回家郁悶郁悶,忘了英台,忘了這回事,他也就過去了。正因為他不是個愛忘事的,不是個會繞路的,他是個遇事往上撞的人。他的心太實了,把情情愛愛,把人類的七情六欲都塞在裡面,掖在裡面,從沒打開過。等到了祝家,一見英台,英台那眼淚一流,他再塞不下去了。你想象這樣一個人的心打開,多麼恐怖,裡面全是被禮義仁信包得緊緊的情,紮得緊緊的愛,又全是悔,全是恨,英台一哭,全跟着流出來,你讓梁山伯再塞回去,他是塞不回去的。他也過不去了。”喬賀沉着目光,體會林漢臣的話。林導道:“悔之晚矣,痛徹心扉,思及過去,全是悲歎、遺憾、痛恨、自責,他這才一病夭亡了。”“梁山伯一生,把自己守在禮義仁信的規矩裡。他活這一輩子,沒見過多少好東西,沒見過多少新鮮東西。你可以想像他看着英台來到他身邊,又從他身邊活活溜走,明明相愛卻不能相守的悔恨。他不會責怪英台,他是自責,”林導說着,見喬賀坐在一邊低頭不吭聲,林導拍他,示意他去看湯貞,“你看小湯,喬賀,不要把他當成祝英台,也不要把他當一個男人女人,你把他當成你心裡最遺憾、最缺失的那個部分,當成所有你能想象到的世間最觸摸不到,你最不敢肖想的美好的化身。你要像梁山伯那樣,約束你的情感,你的欲望,然後去愛他,毫無保留地愛他。你臨終時候給他的沾血手帕,裡面是愛,是恨,寄托着所有你過去壓抑在心裡,束縛在心裡不說出口,如今想說再沒機會訴說的衷情。你把所有的自己都放在那個手帕裡,給他了,而不是什麼你以為的獨占欲。”喬賀盯着湯貞,喃喃問林導:“所以我是因為愛她,才死的?”“你可以這麼說,也可以說你是為你自己,”林導說,“祝英台對梁山伯來說,就像是生活的一記戲弄,山伯是個榆木疙瘩,扛不住這種戲弄。就算沒有祝英台,山伯遲早也會因為别的事、别的生活對他的戲弄,陷入無盡的不解、悲哀和自責當中,這是生活的本來面目。他這個人,說平凡也平凡,說不凡也不凡,他的死甚至不是故事的結尾,一生就這麼過去了。”梁兄16梁丘雲走出駱天天的病房,接郭小莉的電話。郭小莉說,她之前不是不想讓梁丘雲見方曦和,主要是一直約不到方老闆那邊的時間,剛剛方老闆的秘書聯系了她:“他今天上午十點有半個鐘頭可以見你,你想去就現在去吧。”駱天天腳搭在床上,扭傷得嚴重,特别腫。他眼圈紅紅地靠在床頭,一見梁丘雲回來,拿了車鑰匙就要出門。“你要走?”他伸着脖子問。梁丘雲回頭看他一眼:“我有工作。”駱天天嘴一扁,低下頭,委屈地垂下脖子。梁丘雲本想扭頭就走,見駱天天頹喪地坐着,這慘樣,他多多少少又猶豫了。他心裡明白,若是擱到五六年前,駱天天在他面前摔成這樣,哭成這樣,發生天大的事他梁丘雲也不會走的。那時候他對駱天天好,天天呵着護着,把駱天天當成個寶。駱天天也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公司領導的心頭肉,對誰都沒個好臉色,就愛跟在他雲哥哥屁股後面跑。他早知道駱天天從小就是這樣任性、調皮、驕縱,他也早知道天天就愛纏着他,就愛粘着他,粘起人來蠻不講理,像個無賴。某種程度上,這些臭毛病甚至是梁丘雲親手幫着給他慣出來的。可現在梁丘雲不拿他當個寶了。這些慣出來的臭毛病,每一個都越發讓人煩不勝煩,不堪其擾。“你真的要走嗎。”駱天天帶着哭腔,哽咽着看他。他似乎察覺到梁丘雲的猶豫,他想要挽留他。“老實在這待着,我一會兒來接你回家。”梁丘雲說完,後退一步,關上門就走了。郭小莉給了梁丘雲新城影業的地址,梁丘雲開着道具組那輛笨重的二手貨車,在車道裡切過來切過去,着急往目的地趕。在一個紅綠燈口,郭小莉又打電話來:“方老闆現在不在公司,他秘書發來一個酒店地址,我一會兒發給你,你去那找他。不要遲到了。”梁丘雲走進酒店大堂,仰頭望上方巨大的白色穹頂。蘭莊酒店。梁丘雲沒來過這個地方,甚至都沒聽過。他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麼多年,一直住在北邊,學校在北邊,公司也在北邊,如果不是循着地址來找方曦和,他甚至不會跨進市南的城區。光開車來這一趟就要不少油錢,再加上市南衆所周知,大片大片的富人區,也不是适合他消費的地方。這會兒梁丘雲站在蘭莊的大堂裡,兩隻手不自覺握在身前,挺直了腰杆。他向四周望,視線轉過來,轉過去,隻感覺眼前一片流光溢彩,好像連瓷磚梁柱,連牆上的挂畫都是會動的。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穿的,拿着,提的,無論氣質打扮,都與梁丘雲熟悉的生活相去甚遠。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讓隻穿着汗衫牛仔褲就出現在這裡的梁丘雲無所适從。他伸着脖子,想找人問問方曦和在哪——他在《花神廟》片場見過方曦和,他認得他,可很顯然,方曦和并不會在大廳裡等他。有個正在前台辦理入住的外國姑娘同梁丘雲搭讪。也許那是搭讪吧。因為她說的語言不像是英語,梁丘雲聽不懂。他先是愣了,然後友善地笑了笑,接着就回過頭,當沒聽見。那姑娘有一頭耀眼的金發,藏在寬檐帽下面,紮成兩個馬尾。她微微拉下墨鏡,用一雙碧綠的眼睛看了梁丘雲,看他的身高、下巴、肩膀,看他的胸膛和手臂,看他曬黑了的皮膚,她同身邊一個中國女人竊竊私語。“有什麼能幫您的?”前台的工作人員問他。梁丘雲手肘搭在台上,上來就問:“你們這有個叫方曦和的客人嗎。”前台瞧他一眼,禮貌又克制:“不好意思,先生。查無此人。”梁丘雲聽着,反應了一會兒。他靠在台邊,轉了轉頭,餘光瞥見遠處有幾個保安,好像正隔着人群警惕地盯着他。這情形讓梁丘雲想起他和阿貞以前一起看過的那些美式動作片。我像劫匪嗎。梁丘雲心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隔壁的金發女孩還在頗有興趣地瞧他。“我叫梁丘雲,”他和前台的小姐說,語氣放得柔和,“有位叫方曦和的先生讓我來這裡見他。他說在這兒等我。”前台看了看他。“那請您稍等。”她說。她轉身走了。梁丘雲深吸一口氣。不能着急。隔壁的女孩使勁兒戳那中國女人,女人沒辦法,隻好到梁丘雲身邊來。梁丘雲看她一眼,又看那個面色绯紅戴着墨鏡笑眯眯的洋妞。隻聽中國女人用蹩腳的漢語問他:“這位先生,她問你,一會兒有沒有興趣去她房間裡坐坐?”梁丘雲聽了,眉毛一擡,瞧那個金發姑娘。你很帥。姑娘勾着笑,半摘了墨鏡,用更蹩腳的漢語,小聲對他說。梁丘雲跟着酒店工作人員乘電梯一路上樓,同乘的客人都在其他樓層下去了,包括那個金發女孩,她在22樓離開,隻有梁丘雲一路上到了頂層。一出電梯門,沒有走廊,隻有向左一扇巨大的雙開客房門。門口守着幾個保镖,盯着梁丘雲一身打扮,一左一右伸手,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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