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小子吃錯藥了?&rdo;成舟在客廳坐不穩了,把香煙頭往報紙上一按,就飛奔了過來。&ldo;幹嘛呢?水泥哪裡來的?還不給人家還回去!&rdo;紅葉昂着腦袋抿着嘴,表示出拒不合作的态度。成舟打開衛生間燈,看小鬼頭那沒有一點知錯悔改的倔強小模樣,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男人走過去,從紅葉手裡奪過那隻半滿的水泥桶交給司徒,&ldo;麻煩你拿去還給人家。&rdo;司徒接過水泥桶就走。成舟抱起不肯說話的紅葉,把他抱到水池前,替他洗了洗手,又把他放下。&ldo;現在流行把說話地點改到衛生間裡?&rdo;紅葉諷刺地道。&ldo;你真的有把我當父親看嗎?&rdo;成舟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小不點。&ldo;你很在意這點?&rdo;成舟點點頭,又緩緩地搖搖頭,&ldo;我隻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真正的父親。&rdo;&ldo;我是不是你親生兒子就這麼重要?&rdo;&ldo;沒有人不注重自己的血脈。&rdo;他并不是想這樣說,成舟皺眉。其實他并不像他表面上那麼在意紅葉到底是不是他親生兒子,他在意的是……紅葉到底有沒有把他當父親看。&ldo;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你兒子,那麼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系了,是嗎?&rdo;&ldo;我不是這個意思,我……&rdo;&ldo;你隻是不想做冤大頭,幫别人養兒子。&rdo;&ldo;你隻是害怕我不是你兒子,而是什麼惡鬼,留在你身邊是想要害你。&rdo;&ldo;你歸根到底還是把我當作包袱!&rdo;小小的紅葉犀利地一句句指出要害,看男人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即繞開他,頭也不回地走回卧室。成舟在馬桶上坐下,雙手抱頭什麼也不想地坐了好一會兒。何生想去勸解他,被速度處理了水泥桶又速度趕回來看熱鬧的司徒一把拉回房裡。久久,成舟重新洗臉刷牙從衛生間裡出來,站在卧室邊躊躇了半分鐘,還是推門走了進去。床上有個熟悉的小小隆起。紅葉沒有蓋被子,就這麼躺在被子上。誰也沒有想到開燈。成舟站在床前看着背對他、一動不動的紅葉,最終,他還是被心中那難言的痛楚和再次想要逃避的心理給打敗。這是不是他真正的兒子有什麼關系呢?隻要他還願意叫他爸爸,隻要他還願意留在他身邊,那麼就這樣吧。成舟上床,伸出手臂,把那小小的、倔強的、聰明絕頂的、本領高強的、脾氣特臭的小鬼摟進了自己的懷裡。&ldo;紅葉,不要拒絕我。&rdo;成舟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小孩軟軟的耳朵。也許我的胸膛不夠厚實,也不夠寬廣,可我依然想要把你擁進自己的懷裡,讓你依靠。也許我确實很沒用,可我還是希望能用自己的雙手來保護你,想要用背脊為你撐起一片天。也許我……真的不是你真正的父親,可是每當你叫我爸爸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紅葉,你不明白你的意義對我來說有多大。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包袱,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抛棄你,相反我一直在害怕……害怕也許有一天你會用陌生的目光看我,嘲笑我付出的一切,告訴我,其實我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我是大人,我不能沒臉皮地乞求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有誰能陪伴誰一輩子。但是,我想請求你,至少在我對你還有用、至少在你還在我身邊的時候,請不要那麼淡然地隻把我當作一隻卑微的、随時都可以抛棄的蟲子。我想好好的愛你,把我能給你的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我不奢望你也會同樣的愛我,也許我愛做夢,但我從來不敢奢望。我隻是想要你叫我爸爸而已,哪怕你我都知道那隻是一個假象。你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我有多麼喜歡現在的家。你、何生,甚至司徒,讓我感覺我有了一個真正的屬于自己的家,還有最重要的家人。你們讓我,感覺到幸福。男人的眼淚無聲地濕了枕畔。紅葉始終沒有回頭,但他原本緊繃的身體慢慢放軟了,實實在在地貼到了後面那不甚厚實和堅強的胸膛上。成舟更緊更緊的把小小的身體擁進懷中,就好像這是他的唯一和所有。成舟早上一出門,就看到小區保安正在指揮工人用切割機切對面住戶的牆壁。&ldo;這是怎麼了?&rdo;成舟用面紙擦了擦鼻水。是,成舟悲催的感冒了。因為他在初春寒冷的夜晚沒蓋被子就睡了。同樣沒蓋被子睡了一晚的紅葉卻一點事沒有,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爹在懷中抱了一個晚上的緣故。保安一看是熟人,忙打招呼,&ldo;成先生,早啊。&rdo;&ldo;早。&rdo;保安一臉無奈和苦惱地對成舟抱怨道:&ldo;你看你看!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幹的,竟然拿水泥把人家的大門門縫全封了起來。早上這家住戶出不來,打電話給我們,我們過來看才發現這事。&rdo;水泥?成舟……發現自己感冒好像更嚴重了。新來的鄰居是得罪了紅葉還是司徒?不不不,他不應該懷疑自己的家人,也許這事是别人幹的。成舟用面紙包住鼻子大大擤了個鼻涕。&ldo;成先生感冒了?&rdo;保安關心地問。&ldo;是啊。&rdo;成舟不好意思地從口袋裡掏出口罩戴上。雙方又交談幾句,切割機的刺耳噪聲響起,成舟借口上班要來不及,趕緊離開了現場。今天一天,成舟的工作都有點心不在焉,一會兒想到那對母子跟他提到的&ldo;詛咒&rdo;一事,一會兒又想起早上出門時沒和紅葉說上一句話。紅葉的表現也有點奇怪,整個早上都安靜得出奇。成舟既想要和兒子和好,又拉不下臉主動求和‐‐他覺得昨晚他已經暗示得很明顯了,可是昨晚還想跟他談談的紅葉,今天卻連眼神也沒給他一個。這讓他有點挫敗,也有點傷心。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成舟買了一點水果去了市立第一醫院。&ldo;你想知道我朋友的事情?為什麼?&rdo;陳顔看到成舟又來看她,嘴上說着歡迎的話,眉宇間卻帶出一絲困擾之色。她隻想和成舟做同事,并不想發展出其他更親密的關系。她以為成舟隻是找借口來看她。成舟尴尬地笑了一下,他也不知該編出什麼借口,所以他直接道:&ldo;我昨晚夢見了一對母子來向我道謝,她說她叫姚芳清,是你的朋友。&rdo;沒想到成舟這話一出口,陳顔驚得一下叫道:&ldo;你也夢見他們母子了?&rdo;&ldo;你也……?&rdo;陳顔用勁點頭,&ldo;是,我昨晚也夢見他們了,也是來向我道謝和道歉,我以為那就隻是一個夢……&rdo;&ldo;顯然它不隻是一個夢。&rdo;成舟捂着口罩咳嗽了一聲。&ldo;你生病了?&rdo;&ldo;沒什麼,就感冒。&rdo;成舟帶着鼻音道:&ldo;我想知道他們母子的事,是因為姚芳清昨晚在夢中跟我提到一件事,我很介意,但她似乎沒有時間多說,臨走前她跟我說她的事你基本都知道,如果我想知道她的故事可以來問你。&rdo;房間裡陷入沉默。陳顔單手撐額,似乎在考慮怎麼組織語言。&ldo;她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子,卻對愛情有着夢幻般的憧憬。她堅信世上有真愛,堅信這世上一定會有一位不在乎她容顔、身材、家世的好男兒在等着她。&rdo;成舟見陳顔終于開口,掏出了工作用的筆記本,打算記下陳顔有可能提到的人名或重要地點之類。陳顔也沒有阻止他,她似乎完全陷入了回憶中。&ldo;大學期間,芳清愛上了一名在大學開學時來給我們軍訓的軍人,後來幾番掙紮,她開始給他所在的部隊寫信,就這樣書信來往了将近兩年。她偷偷告訴我,那名軍人準備參加特種兵考核。不過那男人失敗了,被刷了下來。她得知後也不管學校還在上課就這麼沖了過去。等她回來,她變了。變得特别幸福,也特别不安。&rdo;陳顔擡起頭,&ldo;我想你已經猜出來,她去看那男的時候就和他上床了。很傻是不是?除了那段軍訓時間,他們一直都隻是書信來往,連面都沒怎麼見過,她就把自己交了出去。&rdo;成舟保持沉默。&ldo;不久後那男的轉業,回來成為了一名公務員。芳清告訴我,大學畢業他們就打算結婚,還讓我一定去參加她的婚禮,做她的伴娘。&rdo;陳顔放在被子上的拳頭漸漸握緊。成舟咳嗽一聲,掀起口罩擦了擦鼻水,&ldo;後來呢?&rdo;&ldo;後來他們沒結成。&rdo;陳顔語聲中充滿冰冷的譏諷。&ldo;理由是男方家長嫌棄芳清的父親坐過牢,還嫌棄芳清不夠漂亮,覺得這樣的兒媳婦不但讓他們無法帶出去炫耀,還會讓他們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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