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百無聊賴地蹲在那裡,正想着長老家裡又煮了什麼好東西,就見艾爾曼長老的夫人急匆匆地沿着小路走來。
那位夫人向來和善溫柔,難得露出這副慌張的表情。這小孩本就是一個好動大膽的,見艾爾曼夫人這副模樣,大聲詢問道:“夫人,出什麼事了?”
艾爾曼夫人聞聲望來,勉強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卻顧不上回答,匆忙走進了對面的石屋裡。
艾爾曼的家是這一個月新翻建的,特意請了别城的工匠,有兩層樓,是整個小鎮中最大最漂亮的屋子。而此時此刻,廚房裡的鍋爐正咕噜噜冒着泡,周邊卻空無一人。
艾爾曼夫人走到廚房裡頭,四處張望一眼,移開角落裡放着的雜物籃子。
那兒赫然是一個地窖入口。
她悄無聲息地走了下去。
地窖裡有兩個人——艾爾曼,與一個衣着精緻的男人。兩人正站在一排疊得整整齊齊的木箱前,低聲交談着什麼。
“……這一箱足足有三十塊魔晶石,”艾爾曼是個體胖面白的中年男人,聲線有些尖細,“就算給您打個折,也得要二十七枚金币,不能再低了。”
兩人終于談妥,又安排好了取貨的時間。艾爾曼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将那位貴客送走,這才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妻子。
“你不是去尤瑟家裡借調料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艾爾曼夫人卻不答,憂心仲仲道:“女王陛下蘇醒了。”
艾爾曼的表情一僵,那笑容猶如陳舊的灰白牆皮,從牆壁上寸寸剝落。他的聲音下意識放得更低了些,難以置信道:“怎麼可能?”
那女王從誕生時便一直沉睡着,從未醒過,怎麼會突然醒來?
若放在平時也就算了,但他三個月前才發現山上凝結出了一條魔晶礦脈,正指望着它發家緻富,還因此特意把那個笑面虎墨帝斯給打發走了。可現在,竟又突然冒出了一個女王……
短短的一瞬時間,艾爾曼心念驟轉,腦海中閃過了許多念頭。最後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反而放松下來,又露出了溫和無害的笑容。
“這樣嗎?陛下剛剛蘇醒,還不大了解鎮裡的事務,這段時間可能會辛苦點,”艾爾曼說,“等忙完這段時間,陛下熟悉了這裡,我就放下大長老的職務,帶你一起去大陸其他地方看一看。陛下仁慈,想來會同意的。”
兩人對視一眼,皆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先把魔晶礦的事情糊弄過去,女王剛醒來,又沒有墨帝斯輔佐,不會知道魔晶石的價值。等賺夠了錢,就離開這破破爛爛的小鎮,去其他地方享福享樂。
頭頂上傳來敲門的聲響,還有細微的呼喊聲。艾爾曼笑了起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
安萊背着魔晶石,等了好一陣子,才見到艾爾曼長老出來開門。
“艾爾曼長老,這是我昨天挖到的石頭。”安萊的臉色紅撲撲的,雙眼也是從未有過的明亮。長老給他取來了三十枚銅币,他卻不像以前那般珍惜地将銅币放進懷裡,而是随手接過,談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聲線中激動難掩。
“……長老,您知道嗎?女王陛下醒來了。”
就在今天早晨,女王陛下蘇醒的消息如風一般刮過小鎮,而這全都是安萊的功勞——這個人類少年背着一塊沉甸甸的魔晶石,從鎮子的邊緣走到中央,每每看見一個人,就要興奮地談起昨天的奇遇。
艾爾曼的笑容卡了一瞬,又很快恢複了自然。安萊還在興沖沖地說:“那位陛下真是位仁慈大方的人,我昨天不過是獻給她一個綿羊樹的種子,就換到了幾件漂亮的金銀餐具。”
“種子?”艾爾曼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陛下要種子做什麼?”
“陛下沒有跟我說,但我想,她應該是要自己種綿羊樹吧。”安萊嘟嘟囔囔地說,“昨天離開城堡的時候,尤瑟長老一直在念叨西洛蘭的曆史,他一點兒都不信任陛下。艾爾曼長老,您覺得呢?”
“當然,”艾爾曼眼珠轉了轉,嘴角微微咧開,溫和地說,“陛下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送走安萊,艾爾曼回到了餐廳裡。蒸好的肉湯已經被放在餐桌上,縷縷香氣争先恐後地湧進鼻腔。他肥胖的身軀擠進座椅,捧起湯碗。
熱騰騰的溫度順着喉道蔓延而下,他享受地吐出一口氣,語氣中帶了分譏諷,笑着對自己的妻子說:“你看,那位小陛下都開始鑽研起該怎麼種植綿羊樹了。”
艾爾曼夫人早就把他和安萊的對話聽進了耳裡,一直提着的心也終于落了下來。她走到門邊,将安萊送來的魔晶石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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