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浴堂出來,換上一身香水行備的劫複閣黑色短打,頭發淌水,褲管半撈,半蹲坐在香水行門外石墩子上不知在做些什麼。
重甄不免悠悠歎口氣,覺得好笑,又覺得像她會做的事。
劫複閣的人雖并不妄議旁人,奈何這香水行地勢好,頭頂便是閣人居所。山門口坐一陣的功夫,怕是半座山的人都知道,有個臉生的姑娘今夜拿了長孫茂的談枭在刮腿毛。
過了陣,多半見她等的無聊,地字玄九覺察兩人關系非凡,上來大獻殷勤,問她天寒地凍,與其在這幹等着,不如先上長孫茂的半山居所坐着烤火。葉玉棠一聽來了興緻,跟着少年一道上山去了。
重甄想了想,覺得還是得下樓吩咐一下,叫旁人今夜别去叨擾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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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澡向來出奇的快,他一直知道,始終記得。怕她等久,拎着濕發匆匆出來,人已經不在了。幾個女子從面前經過,嘻嘻笑着要同他打招呼,其中一人立刻阻攔,說是“閣主說了,叫别打擾他”。
長孫茂不明白,攔着人問,“她人呢?”
姑娘們問,“誰呀?”
那開口講“閣主說了”的女子指着石墩子,“是不是方才坐在這裡……的姑娘?”
幾人忽然掩嘴笑起來。
又有人從他身後走出,答了句,“多半有人見她等太久,領她回你房裡去了。”
回我房裡……
長孫茂回過神來,疾步上了山道。
半壁山上,稀稀落落的坐着一間間小樓,短檐的屋子,一層高,兩三間陋室,一人住足矣。有些時候,這裡人無事可做,在屋裡望着外頭的湖與林子,一望就是一整天。他這樣的時候很少。他很少有機會停下來發呆,也多虧了沒空細想。也是後來他才知道,一個人出入久了,不願胡思亂想,沒有自言自語的癖好,漸漸便會不知如何同人打交道。
路上遇上不少人,不是剛從外頭回來,便是要出去。他似乎都沒有搭理,滿腦子都是她在那間屋子裡,心裡莫名的慌,走得越發地快。直至繞過一處山樹,柳暗花明,看見那間屋子亮着澄黃的光,他腳步一頓,從心到身被一種異樣的暖充盈。屋子在半山,屋外幾株桃花,此時多半已經枯萎。背後幾株冬青,難得給這蕭索場景綴了點綠。長孫茂至此腳步方才慢下來。每每回到這裡,進屋酣眠,睡醒出門,從未好好留意這屋子長什麼樣,置景如何。此刻稍加打量,便覺嫌棄。院中應有幾株竹子,梅花也是好的。重甄似乎說過他今日得了幾盆荷瓣素心春蘭,改日同他讨來……
屋門虛掩着,裡頭燒着炭火,混雜着不知名香,一道沿着窗紙門縫溢出。他遲疑一下,方才推開門扉,輕腳進去。左右兩間耳室,與卧房由短廊連接。屋裡無論架子桌子,皆隻寥寥擱了幾本書,一色的簡陋。她不在第一間屋裡。長孫茂往裡走,剛穿過回廊,便見她赤着腳,立在回廊盡頭,手裡捧着什麼書在讀。
像是看得入神,沒聽見有人來,頭也沒擡,轉頭往裡走。
長孫茂跟了上去。那次同重甄争執之後,他已經半年不曾回來。伸手觸碰她拂過木架,幸好,沒有落灰,大抵常有人灑掃。
卧房點了燭。她走出幾步一聲,在燈畔駐足倚着,借着光,細細看。
光線暗昧不明,将她眼睫拉長,小手似的搭在頰上,難得的柔和。
長孫茂心中一動,欲進屋去,眼神忽然适應昏暗屋子,陡然看清了她手裡那書本的名字,瞬間僵在原地。
與其說是書本,不如說是本賬本。裡頭清清楚楚記着他“賒”或者說搶了什麼東西,傷了什麼人,欠了誰的情,負了什麼債……或者說罪責。當這些旁人不會知道,如果可以,重甄也會讓旁人永遠不知道。但他得記着,免得時間一長,自己都忘了。
可這東西正被她捧在手頭,在燈下細細捧讀。
長孫茂立在廊中不敢進屋,靜靜等,像罪人聽候發落。
她擡眼看他,欲開口說什麼。
長孫茂呼吸一滞。
聽見她問,“都看些什麼書呀?”
語調是輕松的,臉上卻看不出表情。
長孫茂盯着她手裡的本,答道,“大抵誰怕我無聊,随手擱的。”
她哦了一聲,将本合上,往桌上随手一置,在屋裡轉悠,東摸摸西看看。
他幾步上前,慌忙将那本書藏入書堆深處。
又從後頭跟上,打她經過之處小心留意着,以防還有些旁的東西被她瞧見。
她大剌剌往榻上一坐,垂着頭,問,“遊仙窟,如今不看了嗎?”
他聞聲随口答道,“好久不看了。”
側身對着她查看木架,幸而沒有什麼别的物件,終于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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