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私人民房,位于市區外圍,與繁華的城市格格不入。
蘇荷輕輕的推開油漆脫落的木門,屋内靜悄悄的,隻聽得見價格昂貴的呼吸機運作的聲音。
她走到裡屋,簡陋的房間内放着各式樣的藥瓶,母親趴在床邊已經睡着了,父親靜靜地閉眼躺在床上,床旁邊木櫃上的心髒監護儀上起伏的橫線證明他還活着。
蘇荷蹑手蹑腳的開始收拾打掃,更換床底的尿袋,收起空的藥盒。
輕微的動靜還是驚醒了母親,睡眼惺忪奇怪着蘇荷怎麼今天下班這麼早。
蘇荷将母親扶回自己房間的床上睡覺,自己則是來看護下半夜。
她推開外門到屋外扔掉了垃圾,然後靠着牆低頭點燃了根煙。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閑暇時刻。
“你很缺錢,為什麼不跟小鹿說呢?”
巷子裡突然響起男人的聲音,蘇荷猛的擡頭,發現昏暗的路燈下不知何時出現了個男人的身影。
認出了那個男人正是前不久在賭場見過的徐先生,蘇荷偷偷的擦了擦眼淚。
“現在問這些還有什麼意義?”蘇荷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你和小鹿以前視頻的時候,我見過你。”徐清歡朝蘇荷走了過來。
“徐先生一早就認出了我,所以一直在試探。”蘇荷警戒的往旁邊挪了挪。
徐清歡并不回答這個問題,一屁股坐在女孩的旁邊,抽着香煙。
“我說錯你選錯了路,是因為你其實有更好的選擇,而并非指責你選的路。我認識的很多朋友,他們離現實的世界太遠,并不了解貧窮的窒息。”徐清歡扭頭看了看身旁的蘇荷,“包括小鹿,雖然他過着很窮的日子,但是他還是不會明白,因為他有退路。”
“我不信你跟小鹿認識這麼久,依然蠢到覺得他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徐清歡盯着蘇荷的眼睛,輕聲詢問,“所以我才會好奇,為什麼你會這樣選。”
“我父親的病情是在一個月前加重的。”蘇荷默默的說着,“那時候我剛好放假回家,我媽辭掉了工作在家照顧父親,我找了份賭場做服務生的兼職。”
徐清歡點了點頭,安靜的聽着。
“你知道醫院的icu病房一天多少錢嗎?”蘇荷忽然轉頭盯着徐清歡。
徐清歡搖了搖頭。
“那你很幸福。”蘇荷臉上擠出苦澀的笑容,“我父親住了半個月,拖欠的醫藥費太多,醫院的人天天來催,最終我父親被移到了普通病房。”
“我夜裡上班時看着那些賭客随手輸掉很多很多錢,那些錢足以讓我父親受到最好的治療,下班了班就去醫院照顧我父親。”蘇荷歎了口氣,“那種日子真的很不好過。”
徐清歡沉默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也并不真的了解那個女孩當時處于的困境,以前自己雖然很窮,住着小房子吃着泡面做着一份受氣的工作,可世上還是有很多人比自己難很多很多。
“然後我遇到了陳強,他那時候是賭場貴賓廳的經理,在我們那屬于了不起的人物,他聽說了我的事,把我喊進他的辦公室,說他可以幫我交上醫藥費,也可以幫我安排工作,說在他那裡工作的報酬可以讓我不用再擔心我爸的後續治療的費用。”蘇荷也坐到地上,此時的她已經換掉了賭場的工作裝,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和加絨牛仔褲,除去臉上精緻的妝,看上去就是個尋常的女大學生,“條件你應該明白。”
徐清歡點了點頭:“所以你同意了?”
“我将他茶杯裡的水倒在了他的臉上。”蘇荷嘿嘿的笑了笑,純真的樣子讓徐清歡想起她也不過是個即将畢業的女學生。
“你知道我那段時間最開心的時候是什麼嗎?”蘇荷不給徐清歡回答的機會,自問自答道:“是得鹿跟我說他買了來找我的機票那一天。”
徐清歡回憶了下,應該是沈得鹿被大霧困住待在自己和王惜朝宿舍的那一次。
蘇荷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說:“我們約過很多次見面,見面的當天他總會找各式樣的理由取消,不過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來,收到他消息的時候我開心極了。”
“我辭掉了賭場的兼職,拿着賺來的薪水和小費請了個護工,因為他沒有說待多久,我就先付了一周的錢。他買的機票是人少的早班航線,抵達時間在早上的八點二十五,因為我家離機場很遠,我擔心早上的時候我打不到車又或是堵在路上,他下飛機的時候見不到我會失落,所以在前一天夜裡我畫了很久的妝,穿了身很好看的裙子,為了省下打車費,走了三十公裡去的機場。”
蘇荷在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為了省些打車費走三十公裡去機場,卻為了陪沈得鹿更久一點花了很多錢請了一周的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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