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夏終于還是去赴了“登高望遠”的“相親”之約,地點是在一家五星級酒店。
那天林之夏落地開機的時候便看到了“登高望遠”的微信,說自己這幾天在B市出差,希望同她見一面。
不知道這主動發來的微信裡,是否有大姨的“從中斡旋”,她已經無心追究,隻想着趕緊見一次,好絕了大姨一次又一次的電話,給自己買一個清靜。
因為回到B市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因此林之夏到第二天上午快10點才給對方回了電話,可對方沒接,于是林之夏便給他發了條微信,表示自己可以請他吃飯,地點可以選在他方便的地方。過了半個多小時,對方回了微信過來,表示因為自己是來出差的,吃飯的話恐怕時間來不及,不過可以喝杯咖啡。
于是,林之夏爽快地答應遷就他,就在他和老闆前來開會的酒店大堂喝杯咖啡。
不過對方的時間那麼緊張,正好合了她略坐一坐然後在姨媽那裡換個交差的心思,挺好。
因為本就存了不被相中的心,況且B市正月裡的天氣還冷的很,于是林之夏也沒怎麼打扮,套了件半新不舊的黑色羽絨服便來赴約了。
大概因着此時不過是新年開工的第二天,該上班的都上班去了,大部分公司的出差計劃還在商定中,所以,酒店大堂不過寥寥坐着幾個人而已。
林之夏掃了一圈,靠窗坐着兩個年輕女子,中間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小點心、水果拼盤,觀賞性十足但食用性有些欠,而且看樣子似乎一口沒動,估計是來酒店拍照的;靠角落是一個年歲較大的女子和一個年輕男子,看起來挺像富婆和她包養的小狼狗的,但,誰偷情偷的這麼光明正大的呀;那麼單獨坐着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登高望遠”了,因為背着光,林之夏看的不是十分真切,隻處于一個裁縫的直覺,覺得這人的西裝似乎不那麼合身。
原本,她想直接走過去的,不過轉念一想,還是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果然,單獨坐着的男子接起了電話,“我是林之夏,到酒店大堂了,怎麼找你?”
“你朝大堂看,我就在大堂吧。”果然,那位西裝男站了起來,邊講電話邊朝酒店大門口張望。
林之夏裝着剛看到的樣子,“我看到了,稍後見。”便挂了電話,朝着大堂吧走去。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雖然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三四分鐘,但既然對方到的早,林之夏習慣性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不過,對方似乎将她的客氣當真了,有些居高臨下地道:“習慣了,遲到是你們女人的特權嗎?”
語氣還帶着點嘲諷,林之夏正在脫外套的手頓了下,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他的表情,居然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雖然心裡不舒服,但本來就是為了在大姨那邊有個交代才來的,所以,她并沒有接話,而是道:“你喝什麼,咖啡還是茶?”
“喝茶吧,中國人嘛還是不能忘本的,現在的年輕人總喜歡崇洋媚外,學那些老外弄杯咖啡裝逼,你說是伐?”雖然在微信中,這位“登高望遠”沒什麼話,但是到了線下,似乎是一個十分喜歡“高談闊論”的人。
林之夏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拿過茶幾上的酒水牌,看了看,“鐵觀音行嗎?”
想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的一個說法,說中年男人喜歡鐵觀音是認為他們認為這茶品味濃郁和自己沉澱已久的男人味一樣,由内自外的散發出來,而那股先苦後甜的滋味又像他們的心路曆程,經過了青年時代的拼搏,現在開始品味人生的甜,不過她倒是覺得大概是因為大部分的中年男人過于油膩,需要香重味濃的鐵觀音來解,清淡的茶,壓不住。
“你看着點,這種小事不用問我。”“登高望遠”不動如山,理所當然的架勢很像林之夏記憶裡過年時指揮着家裡女人幹活、自己卻坐在沙發上當甩手掌櫃的男人們。
林之夏在心中歎了口氣,招來服務員,要了一杯鐵觀音,一杯碧螺春。不一會,服務員便将兩杯茶端了上來,“登高望遠”也終于落定了似的,端起茶杯,挪了挪屁股,再次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沙發上,眼神帶着審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林之夏一圈,才道,“你看起來還是比較年輕的,陳阿姨說你三十四了,”陳阿姨就是林之夏的大姨,“穿的也樸素,不像有些女的,到了大城市,就把自己搞的像在歌舞廳上班的。”說着,眼神還不住的往正在拍照的兩個女孩那裡瞥,一臉看不上兩人的做派的樣子。
林之夏再次在心裡歎了口氣,這話她真沒法接,這清朝都亡了多少年了,改革開放的春風都已經吹遍神州大地多少年了,結果小女孩隻是稍微穿的像樣點、收拾的齊整點,酒要受到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中年油膩中年人的批判了。她隻能尴尬的笑笑,好在兩桌之間的距離不近,那兩個小女孩應該不會聽到。
“哦,陳阿姨把我的情況跟你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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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說過,也許沒說過,不過林之夏在腦子裡搜索了一圈,沒有什麼印象,便選擇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說辭,“大姨大概跟我說了下。”
“登高望遠”有些狐疑,似乎不大相信,“也行,我就再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姓高,高輝,現在是廣明集團總經理的私人助理。”
林之夏點了點頭,“高收入人群,挺好的。”
雖然林之夏說的言不由衷,但是高輝似乎并不這麼想,“在大城市裡闖蕩過的女人,還是有見識的,我這個收入,不能光看基本工資的,我呢,還有一部分收入是跟我的領導挂鈎的,比如出差,有補貼的,就像這次我出來一個禮拜,至少2000塊錢的額外收入。”高輝的臉上是肉眼可見的自豪,頓了一下,他又道,“還有,我平日的煙酒,也都是公司報銷的,一般的煙呢,我是不抽的。”說着,他還從西裝内袋拿出一包煙推到林之夏的面前。
林之夏掃了一眼,哦,中華,不過,比煙更早進入她視線的,是高輝那因為大量抽煙而泛着黑黃的手指。
“所以,我肯定是養的起一個家的,所以,我希望結婚以後,你能以家庭為重,如果上班的話,就找個長日班上,不要有加班的,不然趕不上做晚飯。我爸前幾年發生過一次腦溢血,不過你放心,因為送醫及時,隻是偏癱,日常生活都能自理,但是我不放心,就讓我媽在家照顧他,你過了門,就多幫幫我媽。”
看起來,雖然他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但這位“登高望遠”卻已經連他們的孫子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呀。林之夏有些後悔自己一開始沒有錄音了,于是,她假裝把玩着手機,開了錄音鍵。
她喝了口茶,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我聽大姨說好像你還有個女兒是吧?”
顯然,高輝是有準備的,或者說在相親市場上,對于離異有女兒這件事,他已經有了十分流利的說辭,“對,不過孩子跟她媽,跟我這邊基本沒什麼聯系,所以,不會影響到我們以後的生活的。”
我們?林之夏在内心已經腹诽了對面的男人無數次,但她依舊隻是點了點頭,将原本手上捧着的茶杯放到了茶幾上,擡頭看了一眼服務員,卻隻聽高輝又說到:“那麼,你也清楚我的情況了,我的要求呢,就是這麼一些,你對我有什麼要求?
林之夏笑了下,搖了搖頭:“沒有。”語氣平淡,仿佛聽了一個無甚趣味的故事。
“什麼意思?!”高輝雖然有些自大,但畢竟不傻,他聽出了林之夏的言外之意。
“高師傅,走吧。”高輝還想追問什麼,忽然一個聲音驚的他立刻站了起來,站起來時還不忘手忙腳亂地将茶幾上的煙收回去。
林之夏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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