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五日。
内閣奉旨連發三道上谕。
第一道上谕是決定于下個月丙寅日,即五月十五日,舉行殿試。
本該在正德十六年三月就該舉行的今科殿試,因為正德皇帝駕崩,也就拖到了現在,現在時間定好以後,自然也方便貢士們提前準備,離家近的還能趕着回家過一個端午。
第二道上谕是遣使奉迎母妃蔣氏于安陸。
第三道上谕是下诏議興獻王主祀及尊稱。
這第三道上谕便是楊廷和一幹清流心心念念的議禮大事,也是天下士大夫最為關注的一件大事。
畢竟儒家崇尚以禮治國。
而天子希望以禮使天下士民歸心,臣服于自己的統治。
但儒士則希望以禮規正君王,限制君王的權力,防止君王胡作非為,極端的甚至想以禮控制君王,使之成為自己的傀儡,成為自己施展抱負的工具。
于是,到底是該禮在君上,還是該禮在君下,就成了君主與士大夫階層的一個矛盾點。
無論如何,禮的确很重要,無論是對天子還是對天下士大夫而言,也可以說是對整個統治階層而言。
朱厚熜知道他不能久拖這事,需要盡快将自己母妃接來京師,确定其尊稱,也需要盡快确定自己父親的尊稱。
當然。
朱厚熜個人情感上也希望盡快見到蔣氏,和議定自己這世父母的尊稱。
所以,在他即位後的第四日,同意了讓内閣發這兩道上谕。
因為内閣隻有票拟權和密議權,沒有執行權,所以對于政事的具體執行,内閣的上谕一般直接是發給相應部院衙門覆議決定。
議禮這事自然是讓禮部覆議。
而天下士大夫對議禮這事又特别看重,畢竟這裡面關系着權力和核心利益的分配。
禮部尚書毛澄因而在收到這道上谕後的當天,連忙又重新翻閱了各朝各代關于這種宗室子入繼大統的議禮案例,幾乎一夜沒有合眼。
他自己都被他自己為君王操勞的勤奮而感動,覺得自己也算對得起聖人教誨,以及陛下的恩待俸祿。
同時。
毛澄急忙于一大早就去見了楊廷和,請教楊廷和。
在毛澄看來,楊廷和才是真正得天下之望、天子之尊崇的元老,也是真正關系他能否入閣的人,所以,他沒有選擇先去請教現在的内閣首輔梁儲。
“當如漢定陶王、宋濮王故事,陛下稱孝廟為皇考,稱本生父為皇叔考,稱本生母為皇叔母。”
楊廷和在得知朱厚熜讓内閣發上谕要求議禮後,也很興奮。
他一直眼巴巴的就等着這一天呢。
畢竟,楊廷和之前在意圖讓朱厚熜服從他所确定的禮的第一回合較量中失敗了。
所以,他早就想找回場子了。
要知道,他這個清流之首,也是要面子的,也需要通過一場場政治較量的勝利,來維持他在保守派中的威望的。
因為整個保守派本身也是一盤散沙,齊心協力的程度跟楊廷和個人的權勢和威望成正相關。
隻要楊廷和威望一旦弱下去,整個保守派就會更加分散,甚至會直接反咬他楊廷和一口。
所以,楊廷和需要找回場子。
在毛澄說後,楊廷和迫不及待地就招手,讓楊慎将有關漢定陶王和宋濮王入繼大統時議禮的内容遞給了毛澄。
“如此甚善!”
“我與太傅不謀而合也!”
毛澄看了後,喜笑顔開。
他很願意看見楊廷和是這個主張。
因為毛澄知道,這個主張的背後,意味着怎樣的權力與利益分配原則。
同作為保守派大地主階級代表的毛澄,自然願意看見,将來朱厚熜出内帑而蠲免天下租稅,且不用改制就能解決天下民生艱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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