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眼前,礙他在皇帝面前,惹多少是非。愛恨嗔癡,他都嘗得夠了。離開這人一寸,就是從他心上生生挖下一塊。可是,人皆有各自宿命,他們肩上的擔子太重,卻深情早陷,卻偏偏又太過重要,不懂人間情愛如何割舍,如何淡化,如何抛卻……最是人間留不住的,往往是那枕中南柯。當年博雅堂下的垂髫小兒,亭台大樹,夜市鐘橋,戲台唱詞,每一寸溫存,一縷柔情,都化作了日後兵戈相見的籌碼。無他處,再無家,亦無府。馬車繞過路口時,遠遠地一處廢墟,是劫難後的博雅堂。淮宵看着了,忽地擡起頭,眼裡亮亮的,也不知是對着誰說,隻是兀自淡淡道:「還有些許想念博雅堂外的豆腐羹了……」那侍衛十分盡責地将這句話轉告給下面的人,再一層一層地轉達,直至被在一路暗中相随的衛驚鴻聽入了耳去。他連忙命人把博雅堂外那做豆腐羹的老闆弄起來,急急忙忙做了一份派人端着到城門口等着。衛驚鴻摸不清淮宵愛甜還是鹹的,想着山遙路遠,吃清淡些為好,歪打正着,點了甜味。淮宵一行人到城門口之時,宮内已似得到動靜,遠處火光沖天,一點簇着一點,連成了一大片,有如山脈之勢。衛驚鴻急了,來不及道别,從旁邊人手上端過那一碗甜豆腐羹,交予淮宵掌心端好。夜深露重,少年略帶憂愁的眉眼已有些模糊,面上都覆了層潮氣。端坐在馬車内,手上捧着那一碗豆腐羹,淮宵正挑了簾下來遮住窗,還未來得及再多看一眼這待了十多年的地界,就聽耳邊衛驚鴻難得朗聲的一喊。「你端好,别灑了!」身下馬車已動,淮宵一愣,眼裡險些溢出淚來。那日背對着大裕皇城,淮宵暗自許願。如有再回此地的那一日……他一願家國黎民平安,二願太子往後數年……戰無不勝。三願,有情人皆能成雙。。三許願,步步維艱。如今現狀,是命運一番捉弄,還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因果。冷雨寒凝,卷成片片飛雪。淮宵一拈指,去看指尖的雪,都分辨不清,何為風月無邊,何為當時隻道是尋常。太子擡筆,&ldo;未曾圓滿&rdo;,這四字像是以烙鐵燙在了肌膚之上。實在是太疼了。疼過當年的&ldo;背井離鄉&rdo;,抑或是&ldo;寄人籬下&rdo;,一瞬白駒過了,一切都變成了現當下,悲喜笑淚,換不來的歲月成雙。其他的話,多說無益。背道而馳,這或許是兩人之間最好的默契。……大裕皇城,巡捕營。練武場上火光沖天,人人自危,手中都持一火把高舉,身披铠甲,将領各自騎于高頭大馬之上,神情肅穆。常盡剛翻身上馬,還未得到宮中太子号令,就見巡捕營營門打開,太子一騎絕塵,跨于馬上,身型仍是挺拔非凡,劍眉緊鎖,面色鐵青。他手上的長劍在腰間斜挂着,一勒缰繩夾緊馬肚,喚這馬兒止了步伐,目光緊緊盯着常盡。他的嗓音已沙啞不少,句句似都淬過了火光,發狠一般地,帶着陰郁:「常盡……」太子腰間長劍拔出一半,無人敢攔下那寒光閃閃。他口中道出的話語字字誅心:「這事是你,還是衛驚鴻?」「淮宵走了,真的走了……」反複念叨着這一句,常盡神情有些恍惚,略有不穩,騎于馬上,扯着繩子後退半步。常盡側過臉去,鬓發亂了面容,喃喃道:「早該是如此,故炀,世事早該如此……」寒氣侵淩,朔風吹雪,鶴氅内鑽入了鋪天蓋地的涼意,衣袂之上,雪亂沾襟。太子不再去攏緊肩頭的衣物。「我顧不得何為世事。」太子雙眼一紅,低聲道:「他就是我的世間。」衆生紛擾,滿城孤寂。唯他是我心中月,是我的世間。然而,然而。全場衆将士都屏住呼吸,略有幾個靠得近些的,能聽到太子的聲音低沉着,每個字都咬得極重。他突然明白前幾日為何父皇與常老将軍如此氣定神閑地将虎符交給了常盡,把自己留在了禦書房内,日日勤政。美其名曰太子親政,實為暫時軟禁。若不是他今日心頭鈍痛,察覺有詐,譴了龍朔前去打探,都不知道質子于半個時辰前,已離開皇城。那一刻,方故炀一個人端坐于禦書房内。忽覺大裕皇城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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