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得自己的聲音,在偌大的設宴廳内,铿锵有力。「臣,淮宵,叩見陛下。」……行完了禮,淮宵覺着有些頭暈,朝侍女要了一盞紫檀木折枝宮燈,提着出殿,想吹會兒冷風清醒些。這一行,身後自然跟着皇帝的人,不過他也不甚在意了,隻是漫無目的地走。過了一會兒,淮宵行至宮内植苑,正欲賞這苑内華糙繁錦,卻見遠處樹旁出現一人影。那人襯着一身墨綠朝服,披着北國特有的薄絨坎肩,悠悠從廊頭走來。淮宵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兒了。待他看清了眼前的中年男子,右手蓦地一抖,本就不輕的宮燈差點掉落在地,袖口微斂,露出一截手腕。小時候一到冬天就會長凍瘡的手,現下也應不會再長了。淮宵驚得竟一時間隻蹦出兩個字來:「溫叔!」溫長佑擡頭見是他,眼裡泛了淚花,向前跨一步,俯身跪下,行禮道:「臣溫長佑,見過淮宵殿下!」「你怎麼沒進去?」淮宵有些疑惑,連忙上前将人扶起,眼前是别後多年再見的家鄉故人,因近期瑣事所煩擾的心情,多增了幾分欣喜。「這種場合,殿下不也是出來了?」溫長佑笑道,「臣這次來的目的,是封妃以及封王的事情。」面對着多年未見的皇子,溫長佑看着已長成翩翩少年的淮宵,不由得心中百感交集。他記得十多年前那日,在北國與大裕的交界處,北國宮裡來的的皇家隊伍聲勢浩大,前來送行的百姓圍于隘口,都來送小皇子去另一個國度。關外寒風凜冽,西望雪山,皚皚千疊。北下的風吹亂了大裕邊疆的隴頭沙,吹得年幼的淮宵遮蓋頭背的長襖掀起,露出一張稚氣,卻思慮千重的面孔。溫長佑隻送到了邊境,沒跟着一路送到大裕皇城去。那會兒的他還年輕力壯,身披厚氅,身騎高頭大馬,在邊境關隘,目送了淮宵。城門開時,淮宵的馬車進去了,所有人都下跪,他也躍下馬來,大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前方,正好看到淮宵回頭。年幼的小皇子,隻是側過那張稚氣的臉來,淡淡地一回眸。便再也沒回頭了。「父皇的旨意?」淮宵注意到了溫長佑手中的聖旨,他的聲音也将溫長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溫長佑連忙起身,從袖裡拿出明黃卷軸。溫長佑鎮定些許,展開一路緊緊攜載身邊的聖旨,低聲念道:「北國二皇子,淮宵接旨。」抖抖袖口,提了蔽膝,淮宵屈膝跪下來,口中的話語略有生澀:「兒臣,淮宵,接旨。」「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念,二皇子淮宵,年及十七,一表人才,學富五車,能文善武,在京中賜一皇家宅院。另,封王妃一名。」溫長佑停頓了一下,接道:「明年元月,回北國完婚,舉國同慶。」差不多還有一年的時間。淮宵早已料到聖旨大概内容,也有心理準備,隻是未想到當命令直擊跟前時,沖擊力是如此之大。大到他借着醉意想撒撒野,再喝上幾兩;想回博雅堂再聽聽老先生講《詩經》;想沖到太子被軟禁的地方,帶他逃出來,扔了一切,往那無人尋得到的山水之間去。父皇隻給他一年的時間,把這一年化作利刃,去斬斷,去割舍這十多年的風月相伴。淮宵直起脊背,雙手平攤,接過溫長佑遞過來的明黃綢卷,聲音有些啞了:「兒臣,接旨。」見淮宵眼裡的火焰瞬間熄滅,變得有些黯淡,溫長佑看出了不對勁,怎麼淮宵和那大裕太子變得一樣古怪?「殿下?」溫長佑見他站起來了,上前靠近了一些,低聲關懷道。「一月的時間,又算什麼。」淮宵垂了眼睫,笑容有些僵硬:「就算給我十年,也不夠。」這雙眼已在這片國土上看盡了千帆。晝見風日暄和,江山缱绻。夜見太子蕭疏軒舉,世無其二。就算終其一生他也無法忘懷,常盡的義氣,常初的開朗,扶笑的大方,杏兒的嬌俏,驚鴻的善解人意。特别是方故炀的一切,生活的氣息,挑眉的神情……甚至是俯下身子時感受到的灼熱氣息,都像一個圈,已把他牢牢困在其中。皇城細雨。綠柳燕飛,春院樘旌,雨後的磚瓦之間仍是覆着股濕氣。太子府上的侍女端着瓷盞托,正盈盈退步出太子寝殿,低着眉眼,動作極為小心。她另一隻空手擡起,正準備依太子之命鎖上闆門,那闆門邊卻似有什麼物什卡住,抽不出銀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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