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董太後憂怖暴崩,何氏人心喪盡。
原本與何氏相互表裡的張讓等輩,也内不自安。
袁紹借外戚誅除宦官,令其兩敗俱傷,而袁氏率士族搶班奪權的密謀,成功了一大步。
此時張讓對何進的态度暧昧,袁紹趁機進言蠱惑何進:“前窦武欲誅内寵而反為所害,是因為言語洩露,五營兵士皆畏服中人,窦武卻反而用之,自取禍滅。如今将軍兄弟共領勁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同願效死,事在掌握之中,此天贊之時也!将軍應當為天下一除禍患,盡掃閹宦,名垂後世,機不可失也!”
何進不過是個屠家出身的草根,能讀得幾冊史書,又哪裡明白宦官、外戚、士族之間的明争暗鬥?他聽到袁紹這番說辭,當即踴躍激動,且以往沒少受張讓之流挾制,當然想要揚眉吐氣,稱雄霸道一番。
于是他進白妹妹太後,要盡罷免宦官,讓三署郎入宮值事。三署郎,為五官、左、右三中郎将統領的中郎官,這些人大多都是士族子弟,何進不懂袁紹以及士族的險惡用心,但太後卻覺得不用中人,後宮多所不便,沒有聽從。
這事自然傳到了張讓等人的耳朵裡,他們隻能想辦法旁敲側擊,賄賂何進母親舞陽君和其弟何苗。
再加上何進畢竟當政日久,也不是一無所知的愣頭青。他慢慢琢磨過味兒來,隐隐覺得袁氏與一幹大臣,似乎和自己不是一條心。
他雖然想要弄死張讓等人出口惡氣,可一來畏懼太後威勢,二來經不起母親弟弟吹風,三來還想搞搞宦官和大臣之間的制衡,于是也就慢慢将誅殺宦官的事抛在腦後。
袁紹當然不會讓他如願,再一次獻入計策,催促何進誅殺宦官。何進以太後不允推脫,結果袁紹就坡下驢,提出召四方猛将以及諸郡豪傑引兵向京城進發,來脅迫太後聽從。
至于何進究竟有沒有同意,此時已經被調到何進府邸執衛的曹昂不得而知。
現在京師解嚴,他也可以回家,隻是洛陽八關封鎖,已經沒有了逃出京兆的機會。
曹昂回到家裡,發現老爹曹操不知怎麼回來了,隻是身體消瘦幾乎脫相。
細問之下,曹操才将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原來他與袁紹去徐兖招兵,一出京師,袁紹便命他自谯郡入徐,兩人分道揚镳。
結果走到半路,曹操部曲就發生了叛亂,險些将他殺死。好在他福大命大,躲到平河亭長的家裡,自稱曹濟南處士,養了八九天的傷,後來讓亭長以車送到谯郡,為子弟兵所救,這才化險為夷。
曹濟南也是曹操的别稱,因為他曾經做過濟南相。
曹操邊喝着傷藥,邊對曹嵩和曹昂小聲冷哼:“此必袁紹與何進密謀引兵挾制宦官,怕某觑破,是以支開我又在我軍中安插叛逆,以阻我相會!”
他猛地将藥碗砸在幾案:“不想,我半生與權宦相鬥,士族卻仍猜忌若此!”
曹昂心裡也很是不快。
随後曹操聽了最近京中的大事,眯眼冷笑道:“袁紹這個好亂樂禍的淺見之徒!宦官之職,自古便有,人主不當假之權柄而已。如今當誅殺元惡,一獄吏足矣。興師動衆,吾料其謀必敗!”
說着,他歎息道:“亂天下者,袁紹也!”
曹昂也跟着愁眉苦臉地歎氣。
曹操這時忽然斜眼瞥他,看得曹昂心裡發毛。
“兒啊!不想汝在颍川時便已然料到如今之亂局!為父将你卷入其中,不勝愧悔……”他先是誠心一歎,随即眼睛一眯,“隻是,汝是如何想到洛陽将亂的?”
曹昂縮了縮脖子:“猜的……猜的……”
他又不真的了解曆史,隻是知道一鱗半爪,若真的賣弄,不但沒有幫助反而擔心會破壞曹操原有的判斷。所以他不敢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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