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芙蕖在盡量耐着性子。
她本來以為在經曆了這麼多事之後,自己可以心平氣和溫溫婉婉地教導曹昂,讓他真正成為一個潇灑倜傥的名士。
可是在看到他題的醜豔之詩後,她再一次覺得自己的天靈蓋都要按不住了。
“你……你确定要拿這個去參加考核?”
她拈着曹昂寫了豔詩的絹帛,像是拈着一塊惡心的抹布,強忍着罵出豎子的沖動。
曹昂對于張芙蕖的動怒毫無感應,隻是從她手中搶過絹帛掖入胸口。
“我想了一夜呢!就它了!”
說着他大踏步走出書房。
……
……
等到曹昂來到後堂拜見父親,準備一起去西園的時候,張芙蕖已經面冷如霜地等在那裡。
曹昂暗罵這家夥怎麼跑得這麼快。
他想退出大堂,身後就響起曹操的聲音:“豎子,乃公看看你的好詩?”
聲音輕輕柔柔,卻滿是威脅。
曹昂嘿嘿笑:“不必了,不必了……”
他轉身望向曹操身後,大叫:“來者何人?”
曹操回頭,曹昂快步跑出,決定先讓下人趕車去西園。
由于跑得匆忙,曹昂猛不防堂前真的轉出一個人來。他何等力氣?徑直将那人撞出将近半丈距離,
那人哎呦連聲,坐起身來,仰首看天,黑黑的鼻孔裡湧出兩股鮮血。
“何人如此莽撞?”
他大怒。
曹昂耳聽得身後父親腳步疾響,也顧不得管這長着鼠須、聲音猥瑣的男子,一頭沖出門外。
曹操快步趕來,大罵豎子之後,看清坐在地上的那人微微納罕,連忙将他扶起。
“子遠?子遠如何在京師啊?”
曹操當然認得此人。此人姓許名攸字子遠,是南陽人,少時與曹操袁紹一起胡鬧,玩得很好。
許攸被曹操扶到席位,還覺得腦袋發懵,連忙從袖口取出手絹擦拭鼻血:“阿瞞,你家奔馬跑将出去了,此裡皆是達官顯貴,恐傷人,還不作速去追!”
曹操無奈一笑:“此馬雖莽撞,但頗識大體,無妨。子遠何由到此啊?”
許攸笑了笑,眼珠四處轉轉,低聲道:“不知孟德可曾聽聞,北天血氣盈野?”
曹操搖頭:“天地之氣自有其常,我們安常處順,進德修業便可。怎麼子遠也學那些陰陽方士之流,神神鬼鬼?”
許攸認真擺手:“孟德此言差矣。天人為一,人之行無德無義,天才降下征兆以提醒。本皇以來,蜺堕雞化,種種怪異,在所多有,豈可不警戒?”
“子遠此意何為?”曹操覺得今天的許攸吞吞吐吐,不太對勁。
許攸打個哈哈:“某不過是路過洛陽,來訪故舊。聽聞孟德昨日剛到,是以趕來一叙。”
“哦?我昨日向晚剛到,子遠今日早間便來,是誰人知會子遠啊?”曹操口氣如同玩笑,眼睛卻眯了起來。
許攸捋捋胡須,也眯起眼睛:“自然是你我的好友,袁本初。”
曹操心想袁紹好密集的眼線,不大快意,更想不通今日許攸說了一通無稽之談是什麼意思。
兩人又聊了一會,許攸才告辭離去。
曹操送他到門口,眯眼望着他的背影漸漸縮成一點,眉宇凝重。
許攸自來與袁紹厮混,自己剛到,此人便急急來訪,卻隻說了一通無稽之談,實在讓人想不通。
最主要的,是袁紹竟然在自己這處布有眼線,否則怎麼會自己昨日傍晚才來,許攸早上便至呢?
偌大一個洛陽城,偌大一個安民裡,又不是隻有曹氏一家車隊,人群擾攘,曹氏門前訪客如雲,若不是曹操身邊有眼線,袁紹又如何能确定來的是他曹操呢?
他想了一會,搖搖頭,命仆從整頓馬車,先去西園辦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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