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天内,晚上,白滢推開窗戶,剛用過梓吟端來的藥水,身子已大好。轉眼間彰華已出現在眼前,他步伐行至二樓内室,握上白滢的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回到燕王府,他依舊未稱“本王”,然而,他要帶她去何處?白滢來不及發問,小手已被他握在掌中,走出玉壺天,她東張西望着,那日他帶她回府,她心中忐忑,就怕招來閑言碎語,眼下正是陸姱獲得“寵愛”之時,若是傳到陸吾與彰赫耳中,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然她不知的是,崔念雲心不在他身上,自是懶得管他寵愛誰;而綠绮與紅綢那邊他早已下過死令,一旦傳出關于白滢的流言,便逐出王府,永不召回;寒英更不用說了。
幸好,外面隻有石萊與石濑,她的擔憂,彰華早已了然于心,安排妥當。
兩人在陸道兜兜轉轉,最後在大明湖畔,登上了一艘小船。石萊兄弟二人坐在船頭,後方是一座小小的船室。“這是……”白滢疑惑道。
彰華沖她一笑,不答話,拉她上船。彰華一進船室就将白滢摟着懷中,她個子嬌小,足足比他矮了一個頭,他将下巴抵在她的秀發上,忽而,卻覺得喉嚨有些堵,像被尖銳的硬物卡住一半,他輕輕推開她,目光落在白滢的發飾上,果然,一株木簪插于發間,趁白滢不注意,他将木簪拔下仔細觀察,木簪不但取材昂貴,且蓮花紋案乃精心雕琢,堪稱巧奪天工,卻未施色料珠寶鑲嵌,雕刻這木簪的人不但用心良苦,且對她的喜好掌握得一清二楚,知曉她喜歡簡單的東西,不愛繁重加工。
彰華的眉頭皺得宛如墨水沾過,漆黑緊緻,“這木簪就是你上回在哀牢山還記挂着的那支?”白滢怔了怔,道好看嗎。彰華道雖無珠光寶氣,然而上面那朵蓮花雕刻得栩栩如生,是支難能可貴的木簪。
他“難能可貴”故意加重語氣,頓了頓又道“真是你在外面買的麼?”
白滢點頭道:“然。”
彰華拔下來準備扔掉,白滢搶過,道:“你做什麼?”
“你戴這木簪本王看了不舒服,等回頭再給你買支新的。”
白滢将木簪往懷裡挪了挪,道:“不行,我特别喜歡這支,不準你扔掉。”
彰華緊皺眉頭,心想着還有更重要的事,不要因此壞了心情,“那你把它藏在懷裡,别讓本王看到。”他又将“本王”念在嘴邊,白滢知曉他心裡不舒服了,可他應該不知道這是鸠淺所贈。
白滢瞪了他一眼,将木簪收起,他已如饑似渴地吻了下來,二人順間倒在地毯上……
外面,石濑與石萊劃着船槳,泠泠的水聲猶如樂曲般悅耳動人,她躺在他的胸口上,心有餘悸。“王爺拉着我泛舟,是想作甚?”
“采蓮。”
“采蓮?”白滢驚訝道:“此時?”她眉頭皺在一起,大晚上的來采蓮,作情詩?
彰華好興緻。彰華知她心中所想,偷偷一笑,雙手捏了捏她的腰,又咬着她的脖子,她驚呼道:“王爺,規矩點,你想讓小臣他們笑話?”
彰華挑眉,“誰敢,本王割了他們的舌頭。”
白滢垂眸,長睫猶如含羞的蝴蝶翩翩合攏,彰華卻在她耳邊念起《采蓮詞》,“守得蓮開結伴遊,約開萍葉上蘭舟。來時浦口雲随棹,采罷江邊月滿樓……”
這首詞講的是姑娘們相約來到湖中,旭日初升,浦口水面在陽光下如煙騰起,女孩子開始采蓮的情景,可這似乎并無詞中意,如今乃是晚上,誰會在湖泊上泛舟采蓮,然,這位燕王,興緻迥然不同。
白滢忍住笑意,但身子還是不斷抖動,彰華自是察覺到了,“風行烈此番之行,估計還會逗留一段時日,父皇命我多作陪同,如今盛夏已過,稍不注意蓮花就會凋謝,我定要把握時光,于是今晚,與你共賞蓮池。”
白滢愣了愣,隻覺心頭被什麼東西塞滿,仿佛要爆發,自打醒來失憶後,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就像那喝過的雪沫乳茶,不但甜蜜,而且濃厚。
她微顫着,似乎得靠空氣來舒緩情緒,打開室窗,湖面在月色的撫摸下褪去白日的亮麗,顯得娟然幽意;葦亂萍疏,朵朵蓮花紅白相間,于鱗鱗波底上獨立綻放,水如明鏡,花似少女,好一副水花一色,浥殘清露的光景。蓮池,在晚間也能這般婀娜多姿,不由得感歎他将其修理得極為細緻。
彰華又将她摟在懷中,關上窗子,“别關顧着賞蓮,把我給落下。”
他的語氣像個得不到大人眷顧的孩子,嘟囔着嘴抱怨無人疼愛。他是皇子,從小喜怒不形于色,他年輕卻老到,心懷天下,卻隻肯在她面前,流露出少年應有的性子。他卸下王侯的威嚴,有的隻是情窦初開的喜色,白滢主動靠了上去,環抱他的腰身。
船很快就停了下來,白滢聽石萊在船室外喚道王爺,到湖中了。手上一緊,腰上一空,她被他抱着出來,石萊見狀嘿嘿偷笑,被石濑用手肘擊打,這才回頭注視着前方,白滢見狀,掙紮着落地,彰華瞧她可愛的模樣,放她落地,兩人站于船室前方,浏覽湖泊水色。
此時,天空雲層漸漸翻滾,宛如湧在一起的波濤,涼風不時襲來,一下子清爽了許多。彰華遙望天際,道:“看樣子要下雨了。”
天氣漸漸蕭條,吹着涼風,彰華拿出一件披風為她系上,而她也伸出手,為他拉緊衣襟。彰華抓起她的手,在嘴角一吻,“滢滢,你可知,我等今日,等了好久。”
白滢的心猛然一跳,他的話将她鎮住,從她失憶後,似乎一直在推開他,她靠在他的懷中,看着烏雲密布的天空,“彰華……”她默默念叨,“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回答她的是一片暗潮洶湧的天空,須臾間,她驚訝地擡起雙手,有什麼開始垂落下來,輕輕的,纏纏綿綿,溫柔,疏零,随後,飄飄然地拂過肌膚,她不由道:“下雨了。”
彰華擡起頭,臉上充滿喜悅,“連老天爺都來祝福我們。”
雨滴猶如漫天花朵,如冬日的飄絮,如秋天的晨露,兩人如走進一簾美夢中。她在他耳邊輕輕道,“王爺,我願意試着同你在一起,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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