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個時辰後,陸姱一身紗衣,在阿芝的攙扶下走進内室。
彰華早已換上便服,隻見他手裡拿着一對玉環,定定觀看着,嘴角微微揚起,腦海裡想着那人的容顔,他已經能明顯感受到,白滢對他的态度正逐步改變。過幾日露華鑒她必會到場,屆時,他要把握時機與她道明。
陸姱褪去一身厚重的華衣,此時更是美得驚心動魄,彰華擡頭看她,微微一笑,走向她,在距離她三步之遙時,駐足停下,将一對玉環遞給她。
“此對玉環乃母妃所贈,寓意朝夕相見,恩愛不離。如今,本王将她贈與你,願你日後,也能如本王一般,找到心儀的人。”
陸姱十分詫異,阿芝急急擡頭,又瞬間垂下,彰華揚唇微笑,對身旁的人道:“你退下吧。”
陸姱接過玉環,彰華轉身,負手朝床榻走去。他要就寝了。
阿芝明白,隻得朝着陸姱點頭示意,退出内室。
帷幔一層層退落,燭火一盞盞被熄,内室漸漸昏暗,燭光搖曳,映襯着彰華明亮的臉龐。陸姱雙手握緊,不敢擡頭。
彰華打量着她,看她的僵持,看她的糾結,緊張,以及無助。他朝她微笑,示意她莫緊張。她急急後退,誤以為那是撫慰。
他也不怒,目光發亮,道:“姱兒,等他日事成之後,本王必會放你出府;如今,隻能委屈你在這王府住上一段時日,在外人面前,就有勞你,與本王僞裝成一對恩愛夫妻了。”
陸姱點頭,道:“如此甚好,等妾身救出母親,必定遠離上甯。”
彰華含笑點頭,道:“你好好歇息,五日後便是端午節,屆時你随本王進宮參加宮宴,面見父皇。”
深夜,白滢卧于榻上,心中不由得一陣煩悶,彰華,他此刻正在做什麼?會不會與那姱女正情意綿綿?他會不會與姱女日久生情,漸漸忘了自己?不,她在想什麼,這才過了多久,她腦海中怎會盡是關于彰華的話題。
罷了,不能再想這些東西,再過幾日就是端午節,爹爹曾告知她,屆時端午露華鑒,凡是赴宴的宮嫔貴女們都要為皇上獻上親手包制的粽子,材料随意發揮,總之,用材越豐盛珍貴的越好。
哥哥還說這端午這露華鑒是曆來南翎貴女們争芳鬥豔的盛會,她們有的巴不得在會上博得皇家男兒的青睐,嫁入皇室成為皇親貴戚;有的則是想在露華鑒顯擺,展現她們背後家族的威儀與教養。不過,好在他們父子沒對她有過高的要求,隻道了一句,“你随意發揮即可。”
家族沒給自己壓力,如此想着倒也平靜了許多,她吹滅燭燈,在黑暗中摸索着上了床榻。卻是酣夢連連,一會兒是哥哥帶着她踏春賞玩的情景;一會兒是位面容模糊,卻隐約透着和藹的長者,帶着她在玉壺天讨論工匠藝術的佳作,最後,隻見一道青色的身影,從容而溫柔地擁她入懷……
她沉沉睡去。隔天,彰華在書房練字。石萊匆匆走進道:“王爺,哀牢山那邊傳來消息,說白佶整日昏昏噩噩,食不下咽,他思念兒女成疾,整日喚高小姐的名字,十天前在山中小舍病倒。”
彰華放下畫筆,皺眉道:“竟有此事,為何不早早來報。”
石萊面色沉重,“估計是哀牢山那邊的小斯見王爺大婚,怕此事擾亂王爺的節奏,這才……”
彰華似笑非笑,語氣無比惆怅,“本王能理解他的心情,這半年來,眼看國破山倒,子亡家散,就連最珍愛的女兒,也生死未蔔。這份痛楚,尋常人未必體會得了。到底,是本王愧對了白家。”
“王爺莫要挂懷,大争之世,能者居之。是他白佶技不如人,況且,王爺為了他白家,瞞天過海保下白滢公主,又費盡心思保下白佶性命,給予一個亡國之君體面的生活,這已經是盡心盡力了。”
彰華眼中染上一抹憂傷,搖搖頭道:“是本王當時大意,若是能及時知曉滢滢的真實身份,興許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至于現在憂心忡忡,真不知她日後若是記起,會不會對本王恨之入骨,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對本王存了些許心思。”
石萊愕然片刻,王爺殺伐果斷,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此番卻對北齊之事耿耿于懷,無非是因那白滢公主之故,道:“這不可能,上甯城的名醫普遍斷言,高小姐絕無記起的可能,王爺又何須己人憂天?”
“你先親自前往哀牢山安撫白佶,就說端午節過後,本王會親自上門謝罪。”
四日後,皇宮露華鑒。
露華鑒在禦花園舉行,初夏的驕陽熾熱似火,這才清晨,園中便感受到太陽的熱情。栀子林中,小澗猶如長龍在林中蜿蜒盤旋,草地上擺滿席桌,衆氏族公子與貴女随意盤坐席間。栀子林深處,走過來一道青色身影,衆人紛紛歎道:“久未進宮的燕王都來了,看來今天這露華鑒可真熱鬧。”
說這話的乃是幾位世家的公子與小姐。彰華輕輕一笑,猶如涼風消炎,攜帶陸姱朝幾人走去,在角落一處不擺道的席上坐下,沉聲回應幾人的關切,“這數月中府上事務繁多,兼之身子抱恙,故而極少外出赴宴。”
寒暄之後,彰華獨自舉杯飲酒,不去同衆位赴宴的小姐打交道,甚至連身旁的陸姱都不看一眼。隻環顧四周風光,眼底隐隐閃過一絲期盼,似乎在等人。
衆人都知道去年燕王剛剛在北齊立下戰功,最近又剛剛與陸家結成聯姻,可謂喜事連連,不少席間的女子見彰華青袍加身,猶如渥彩碧霞,是那麼養眼炫目;晨曦的陽光昭昭,他的墨發被染成金黃色,宛如他自身也是這朝陽的一部分,煎沸了這園中的水流,讓人移不開目光。席間不少女子前來寒暄,彰華一一淡淡回應。
眼前忽然停落一道淡紫色的裙擺,其上有銀線織就的邊紋搖曳,彰華隻覺熟悉,擡眸便看到一張豔麗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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