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滢将他的寂寥聽了進去,跨步朝他走去,不料絆到一顆石頭,腳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落在地。鸠淺身形一閃,用力一拉,白滢瞬間跌入一個懷抱中。
鸠淺望着懷裡的人兒,她的額間停留着幾絲碎發,顯得俏皮可愛;她的臉頰白中泛紅,猶如漫山桃花在春風中淺淺綻放,嬌媚動人。初夏的白紗衣裙被夜風吹得皺緊,襯出她的凝雪膚色,晶瑩亮眼,鸠淺看得喉結滾動。
感受到身上那人的異樣,白滢睜開眼睛,鸠淺急急忙忙正了色,道:“你這腳崴了,暫時走不動,要不先在那茶肆歇歇。”
鸠淺指了指角落裡那茶肆,雖然是夜晚,但仍有人結伴坐在那裡喝茶聊天,白滢心中郁結難消,覺得離相府隻有一兩裡路,但她已走不下去,點頭道好。說完就要走過去,“嘶”的一聲,腳底一痛,鸠淺索性将她攔腰抱起,白滢急急環顧四周,還好,周邊沒什麼人。
任憑他抱着,走到茶肆邊上坐下,“小二,來壺茶。”兩人對視一眼,均是一笑,不知不覺,白滢覺得與這個僅有兩面之緣的男子相處竟是如此輕松,方才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白滢問道:“不知先生目前從事何業?”
鸠淺輕輕道:“高小姐若不嫌棄,可喚在下鸠淺”。
白滢點頭道:“好,鸠淺,你近來何為?”
“在下在楚王府上當門客。”他目光坦然,卻緊緊地盯着她。
白滢呢喃道:“楚王?”想起上回在忘返閣調戲自己的烏獲,不正是楚王的人麼。
見白滢面色有異,鸠淺神色自若道:“高小姐可是覺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烏獲名聲在外,想必在下也好不到哪去。”
白滢卻斷然道:“沒有,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你談吐不俗,舉止端莊,豈是那烏獲可以相提并論之人。每處場所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我怎能因為一匹害群之馬,而否認掉一整個馬群。”
月光灑在他臉龐上,映襯得他格外溫和,“宦海江湖,我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白滢輕輕一笑,猶如夜夢中那輕輕拂過的手,“是的鸠淺,我相信你的内心是正直的,你也是能為了自己的抱負而抛頭顱灑熱血的人。”
鸠淺拿起茶盞,輕輕酌了一口,“那你呢,有朝一日,你可會為了心中被掩埋的理想而粉身碎骨?”他意有所指地問着她,似乎在問一個她有可能會面臨的問題——複仇。他想過告訴她真相,可他勢單力薄,彰華也不可能放任她離去,此時她若恢複記憶,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更是一種痛苦。
白滢搖搖頭,體會不了鸠淺的用意,道:“我——身為女子,我最大理想便是家人安康,自己能在這世間謀得一寸屬于自己的天地,若是哪日能碰上心愛的男子,說不定我也願意為了他不顧一切,不過在這之前,我隻想待在家裡,哪都不去。”
二人聊着聊着,天都快亮了。
再說回彰華,昨晚聽石濑一查,石濑道是一姓許的商人煽動此次暴亂,為的是引起朝廷對他們這些商賈的關注,讓陸峰收斂,經石濑順藤摸瓜追查,是一位姓高的小姐假扮陸峰的家奴,出言挑釁,這才引起這位許先生的暴怒,才有了昨日那一遭。
彰華又喜又惱,喜她的心,開始向着他,卻又惱她隻是一小女子,卻行丈夫之舉,把他這位須眉給比下。
他本意想讓石濑去找那幾個布衣臣子散播,卻被她先行一步,用幾句話解決了事,如此,逼得陸吾隻能順着他支持新政,她懂他的用意。
彰華昨晚本就想出門将她截回來,想告訴她就算他娶了陸姱,王妃之位也是她的,然石濑的禀報千回百轉,隻能先派遣一個小斯跟她在後頭,保護她的安危。然那小斯為何到現在都還未回來。
彰華走出啟銘樓,對石萊道:“去相府。”
相府内,高正松與高文晏正用早膳。
高正松想起彰華,笑道:“燕王這幾日可有的忙了,陸吾的女兒再過半月便要進門,到時王府肯定會很熱鬧。”
高文晏悶悶道:“既然他左娶一個又娶一個,何苦還在我們家藏着滢兒。”
他就是替白滢鳴不平,除了他們父子二人無人知曉她是被燕王俘虜的,既然他想三妻四妾,何故煞費苦心安插個身份給她。
高正松失色,環顧四周幸好隻有他父子二人,道:“你瘋了,燕王要娶幾個女子都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高文晏沒再說話,忽而想起昨日白滢去燕王府上,到現在都沒回來,許是樂不思蜀了吧,她的心轉動得真快。
這時,一家奴來報,道:“燕王來了。”
二人匆匆趕到正廳,隻見彰華神色稀松平常,笑道:“本王來見滢滢。”
高文晏一臉愕然,道:“滢兒不是在王爺府上麼?”
彰華的雙眼忽現一道驚異,道:“什麼,她昨晚未歸?”然後盯着從後方走上來的石萊,隻見石萊走過來在他身後嘀咕幾句,彙報那小斯的話。
就在彰華想帶人出去找時,白滢已經來到大門口,不去看着彰華:“哥哥,我回來了。”
高文晏跑了過來,道:“滢兒,你昨晚去哪裡了?”
白滢臉色發白,一晚上未入眠,此刻恨不得倒塌就睡,道:“無,我隻是腳崴了,在一茶肆坐了一會,天就亮了。”
高文晏道:“你一人在茶肆坐了一夜?”
白滢愣了一下,點頭道:“然。”
“這個默娘,”高文晏責備道,倒是彰華嘴角扯出一絲冷笑,目光與之相撞,白滢頓覺得臉如針紮,道:“哥哥,我一夜未眠,先回房了。”
白滢回到房間睡到下午,期間卻是噩夢連連,一會兒是一老者滿身是血,一會兒是年輕男子在大火中叫喊“姐姐姐姐”,最後一道青色身影,輕輕把他摟在懷中,她才安然入睡。一覺醒來,隻見一張深沉的臉龐近在咫尺,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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