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菀毫不猶豫的搖搖頭,“沒有。”
顧青峰沉默一下,溫和的問:“那有什麼喜歡的人或者東西嗎?特别喜歡的物品,動物,顔色,地方,風景,高山大海或者男孩子都算。”
甯菀非常坦誠,思索了一下,仍舊搖頭,“我從小到大,什麼都有,都是别人幫我安排好的,我想不出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認識的人裡沒有不可失去的,至于風景,我沒有感覺。
以前我以為我很喜歡長大的城市,但是前段時間回去了一趟,發現并沒有多麼喜歡。
我找不到能讓我安心的地方,可能我的衣櫃會讓我有片刻安甯,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心理有問題,之前有斷斷續續的看過心理醫生,這幾年已經能控制的很好,但是偶爾還是需要找個醫生傾訴一下,所以你不用太緊張。”
顧青峰知道,幸福的童年可以讓人一生豁達,而不幸福的童年,會讓人用盡一生尋找能填補内心的圓滿。
“那章小姐可以跟我傾訴一下,我是個很好的傾聽對象。如果你想,也可以在我這裡哭一場,你看呢?”
甯菀一愣,她為什麼要哭鬧,發脾氣?能改變什麼嗎?
甯菀搖頭,“我小時候接受的教育就告訴我,不要被情緒支配,對于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最好的方法是立刻放棄,或者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來改變它,若都做不到,那就去接受。不要做無理取鬧的事情,那會被嚴厲批評,并不會因為哭鬧影響事情結果。”
顧青峰無奈,看了看手上快速整理歸納的資料,“我看章小姐你一直以來,成績都很好,喜歡讀書嗎?”
甯菀想了想,“無所謂喜不喜歡,隻是總要有事情做,既然做,就盡力做好吧。”
“那你選擇專業,是受了誰的啟發,是你喜歡的嗎?”
“沒有誰啟發,我原本想選擇物理,但是父親不許,選擇法律,是因為父親可以接受,我又剛好喜歡有規則有約定的事情,也許我還比較擅長在規則裡尋找出漏洞。”
顧青峰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病人案例,“為什麼會想選物理?我之前問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物理算你喜歡的東西嗎?”
甯菀握緊雙手,似乎用盡了力氣,又慢慢松開,看着手心皮膚顔色的變化,沉吟片刻,緩緩道:“我小時候聽說,在太空裡,有很多神秘的黑洞,因為它的巨大引力,可以讓時空扭曲,物理學裡面介紹過量子變化,說宇宙中粒子質子的變化,會影響人的情緒,曆史還會因為人的情緒,和所做的決定,發生跟現在截然不同的變化,也就是玄學上說的大千世界,或許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我們會過的不同。
我那時候一直想研究這些東西,我想知道會不會我母親做了不同的決定,然後有了一個不一樣的我。”
顧青峰有些詫異,柔聲道:“這很好,那你為什麼不堅持選這個專業呢?”
甯菀無奈,“後來我父親聽了,以為這是男孩子學的,可能研究一輩子,也研究不出個名堂,就不讓我選,我也想過,就算回到過去,以我那時候的年紀,我也改變不了什麼,無非是循環往複,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聽你的語氣,你并不喜歡你的家庭,你的家庭還讓你很壓抑,那你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留在米國嗎?”
甯菀搖搖頭,“我并沒有覺得家庭讓我壓抑,隻是萬事萬物對我而言可有可無。畢業也是要回去的,回去面對的應該是找個穩定的工作,然後結婚。”
“不喜歡,為什麼還要回去?因為需要家裡的經濟支持嗎?”
甯菀笑笑,“并不是,這些年,我做了些投資,收益還可以。”
“那為什麼一定要回去?我覺得在你的意識裡,這裡的生活讓你輕松愉悅。”
甯菀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張開手掌,仿佛擁有很多,攥緊拳頭,仿佛又一無所有,“大約是因為一個承諾。”
顧青峰很是吃驚,這個年頭,誰會因為承諾搭上自己一生?
甯菀擡頭看向窗外,陽光把臭氧層襯托成湛藍的帷幕,偶爾有鳥兒劃過天際,空遠遼闊,甯菀反複回憶從小到大,出現最多的夢境,組織說辭,“大約三四歲的時候,我母親要與父親離婚,離婚之前讓我要孝順長輩,愛護家族,做一個對社會,對家族有用的人,我答應了。”
顧青峰挑眉,“現在設想一下,如果沒有這個諾言,你會做些什麼?”
甯菀沉默,自己這麼多年,仿佛都是因為母親一個諾言在支撐。
“我不做無謂的設想,我現在也想不出,重來一次,沒有諾言,我會做什麼。我沒有想做的事情,沒有喜歡的人和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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