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和家中小厮交代一聲,當即與高朔騎馬出發,疾馳往天甯寺,與主持溝通此事。
僧人聽說是作救命用,便同意舍了今年份的陳芥菜鹵,當場開缸,取出所有發黴的綠毛,密封好,将罐子交到蘇晏手上。
兩人又馬不停蹄趕到沈柒家中,已是日頭偏西。
沈柒單門獨戶地住在個靜巷的大院子裡,房舍是從一個外放的京官手上盤下來的,三進兩院過道廳,共有七十多間房,是四品官的規格,錦衣衛身為天子親軍地位煊赫,五品也住得,又養了不少婢女、仆役、賬房、護院之流。與之相比,蘇晏的小院雖也是三進,面積卻不大,仆從又少,相對他的官階顯得有些局促了。
高朔進了院門,與管家耳語幾句,便帶着蘇晏直奔主院正房。
他在廊下駐足,對蘇晏道:“千戶大人便在裡面。我一個外人又是下屬,不好入主人家内室,蘇大人請自便。”
蘇晏心想,我也是外人啊,怎麼好自便。但到底牽挂着沈柒的傷勢,抱着罐子推門進去。
房内三五婢女捧着水盆、藥碗、紗布往來,見個陌生少年闖入也不吃驚,行個禮道聲“大人萬安”,便自顧自忙去了。
蘇晏顧不得奇怪,快步繞過嵌裝了書畫屏條的黃花梨螭紋十二扇圍屏,進入寝室,一眼便見床榻上俯卧的身影。
沈柒赤着上身,趴在卧單上,沒有紮繃帶,隻在背部蓋了層用沸水煮過曬幹的白紗布,不多時便吸飽血污,守在旁邊的婢女便小心翼翼地揭去,再換一層幹淨的。
蘇晏趕到床邊,放下罐子,低聲問:“千戶怎麼樣了?”
“高熱兩日一夜,灌了不少湯藥,熱度退下幾分又上去,反反複複。大夫方才來看過,隻是搖頭歎氣……”
蘇晏俯身,遲疑一下,伸手去揭沈柒背部蓋的紗布,下一刻,便被觸目驚心的傷勢撞得後退半步,狠狠吸了口冷氣。
“他這是受了什麼刑?如何……”整個後背稀爛不堪,看不到一寸正常皮肉,仿佛猩紅色泥淖,兩彎蝴蝶骨處依稀透出森白骨色,慘不忍睹。
婢女哽塞答:“是‘梳洗’。”
蘇晏手腳冰涼。
十大酷刑之一的“梳洗”!即便是五百年後仍赫赫有名,翻開古代酷刑曆史,血腥氣透紙而出,令人聞之色變。
他不由自主跪坐于床前,向前傾身,顫抖的手指輕輕握住沈柒的手,心口被對方灼熱的皮膚燙傷。
第四十四章欲擒故縱的吻
沈柒頭側在軟枕上,臉朝外,雙目緊閉,眉頭痛楚地鎖着,臉頰殷紅得不正常,熱氣從皴裂的嘴唇間吐出,一絲一縷,忽輕忽重,仿佛難以為繼。
蘇晏指尖從他的手,移到他的臉,撫平眉間擰緊的紋路,低聲道:“非常時刻行非常事,你若是醒了,可别怪我擅作主張……不,甯可你怪我,也要撐過這一關,快點醒啊!”
他轉頭對婢女道:“千戶眼下這般光景,藥石罔效,我手上有個偏方,姑且一試。”
婢女俯首行禮:“千戶大人昏迷前交代過,若是蘇大人前來探望,無論做什麼,下人均不得阻撓,若有吩咐,一應照辦。這府中人人都見過蘇大人的畫像。”
蘇晏這才反應,進入沈府後為何一路暢通無阻,連下人們見他擅闖内室,也毫無殊色,隻是恭敬問安。
沈柒早就料到他會來。或者說,派高朔将扳倒馮去惡的證據交給他,又欲擒故縱地告知他自己傷勢嚴重,就是逼着他前來。
但蘇晏對此并無半點不快——他知道沈柒慣耍心計,至死也改不了,高朔“失口吐露”是假,可這千鈞一發的病情卻是真的。
沈柒此舉,何嘗不是想見他最後一面?他何忍以機心見責。
蘇晏對婢女道:“為了制藥,我需要一些器物,你報給管家,讓他立刻吩咐下去盡快備齊,救人如救火。”
婢女一聽,連忙道:“蘇大人盡管吩咐,下人們絕不敢有絲毫怠慢。”
蘇晏用旁邊書案上的筆墨,在紙上寫下林林總總的工具和材料:竹條紗布棉花做的過濾漏鬥、底部帶孔的大竹管、菜籽油、炭粉(他備注到,最好用獸金炭或銀骨炭,炭粉越純淨越好)、蒸餾水、白醋、海草……
這一大罐綠毛是未提純的青黴菌,不能直接使用在沈柒身上,否則他十有八九會死于黴菌分泌物,而且比不用藥死得更快。
雖說蘇晏前世看過不少雜書,有一本唐人閑筆上曾提到過,長安的裁縫被剪刀紮傷手,傷口發炎化膿,便是用長滿綠毛的糨糊敷塗,最後治好了——但這隻是孤例,萬一是因為那個裁縫傷口不大又走了狗屎運呢?萬一是作者瞎忽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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