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校尉上來剝去他的官服,按在地上。蘇晏一身素白中單被雨水澆得透濕,勾勒出纖瘦勻停的身形,在涼風中微微顫抖,凄美得仿如即将消散的雲岫一般,連押解他過來的侍衛臉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姚順用杯蓋推了推茶沫,眼皮擡也不擡:“擱棍。”
卻聽一個尖利如絞弦的聲音隔空傳來:“慢着——”
姚順回頭一看,起身躬了躬,滿臉堆笑:“藍公公怎麼來了,下這麼大的雨,仔細淋着。”
“咱當差的哪有挑晴揀雨的命,姚公公不也一樣辛苦?”
“那是那是,不知藍公公此番是奉了什麼差事?”
藍喜從打傘的多桂兒手上接過棉襯,笑眯眯地道:“也沒什麼,皇上見風涼,着咱家下去添件衣裳。”
姚順看了看那兩件冬衣似的厚棉襯,又扭頭看看趴在地上等待受刑的犯官,臉色微變,忙道:“藍公公放心,皇上的意思我省得。”
他朝一旁的内侍丢了個眼風,立即有人拿了棉襯上前,塞進蘇晏的中單裡,登時腰下鼓囊囊地隆起來,像一大塊移了形的元寶。
藍喜滿意地點點頭去了。
第十二章還是挨了廷杖
姚順重新坐下。準備行刑的校尉照慣例看他腳尖,不料既不開也不閉,倒像剪子一樣往内交叉,一時猜不透密旨,不知如何下棍。
又聽他慢悠悠地拖了聲:“打——”
行刑校尉心中頓時明朗:不是“着實打”,也不是“用心打”,聖意定然是從輕,便擡了擡棍子,一杖打下。
蘇晏正阖目咬牙,這一杖下來,卻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又挨了幾杖,也隻跟他老爹拿掃帚柄抽差不多,嘴上哎哎地叫着,心頭大為慶幸。
錦衣衛指揮使馮去惡的臉色逐漸陰沉。
按規矩,十棍換一人。馮去惡朝身旁的一個小旗使個眼色。那小旗立即心領神會地上場,接過木棍,在空中掄了個半圓,帶着呼嘯的風聲抽下來。
劇痛直蹿向四肢百骸,蘇晏隻覺頭皮炸裂,天靈蓋都被掀開,沖出一聲鑽心切骨的慘号。
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機會,下一杖又重重揮下,他像條生生投入煎鍋的活鯉魚,抽搐的身軀幾乎要蹶躍,卻被兩頭的校尉死死摁住手腳。
待到第三下打完,血水竟滲出了兩層棉襯,将中單染得赤紅。
那小旗拼盡全力打了七八下,微微喘了口氣,肩井穴猝然一下刺痛,如鋼針入髓,手上勁力陡消,杖子戛然落地。
一粒細小的珍珠從他衣上掉落下來,在地面彈跳着滾入水窪中,與雨珠渾然一色,竟無人看清。
馮去惡面上浮起怒色,旁邊一人俯身:“小旗力有不逮,讓卑職接替行刑吧。”
馮去惡轉頭看了一眼,見是千戶沈柒。此人心性枭骜、手段狠辣,人稱摧命七郎,平日頗得他重用,便微一點頭,低聲道:“務必打死。”
沈柒諾了一聲走到場中,接過杖子,隻一下便打得折成兩截,皺眉喝道:“換杖!”
立刻有幾個校尉上來,拿了杖子任他挑選。
蘇晏滿口是血,痛得渾渾噩噩,幾乎魂飛魄散,忽然聽見耳邊一個細微聲音道:“忍一忍。”
蘇晏一驚,忽覺這聲音有幾分耳熟,極力擡眼,隻看見杏色衣擺上一圈麒麟踏雲,繡春刀窄而彎的刀鞘正瀝瀝地滴着水。
不容他細想,杖子已風聲凜厲地下來。
蘇晏瞑目待死,原來皮開肉綻的地方火辣辣地割着,新的杖子疊在上面,不知是不是因為痛到極處,反而沒有了撕筋斷脈的感覺,不由懷疑已經打到肌肉壞死,心下又驚又恸,一下子昏厥過去。
姚順本漫不經心地啜着茶,忽見高舉猛落的杖子威勢驚人,行刑的錦衣衛面色陰鸷、下手如風,隻驚得茶盞砰一聲墜地。他扯過一個内侍急道:“快去跟馮大人說,打得太狠了,要出大事!”
馮去惡聽了傳話,隻撣撣衣袖,朝他露出個冷笑。
姚順刹時冰雪傾頂,想到藍喜離去時看他的眼神,恍悟此番是兩相争鬥,自家夾在中間身不由己,頓時手足顫抖,面如死灰。
五十杖畢,沈柒丢了棍子,走到馮去惡身邊,低聲禀道:“完了。”也不知是說刑用完了,還是人也完了。
馮去惡冷眼看了看場中那條寂然無息的人影,道:“走。”
一夥錦衣衛頃刻走得幹幹淨淨,姚順上氣不接下氣地抽喘,隻用手指拼命點着場中人影,眼見就要背過氣去。心腹内侍急忙過去,心驚膽戰地探了探鼻息,猛回頭叫道:“活的!還有氣!”
姚順繃緊的心弦一松,吐出口濁氣,癱軟在扶手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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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氣若遊絲地呻吟一聲,幽然轉醒,鼻間嗅到一股濃烈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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