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開槍!”
倉皇中,他隻得大喊一聲。
然而兵荒馬亂中無人在意一個卒子的請求,話音未落,密集的槍響爆發。
二百支燧發槍齊射,猶如平地驚雷,震耳欲聾。
交戰部分的人群瞬間倒了一大半。
鉛彈并不容易緻死,一部分人中彈後嚎叫着爬起,潰散開去。
符啟目眦欲裂,還在交戰的南冠營卒子竟然中了“自己人”射出的子彈!
交戰雙方一齊潰散,符啟所在的軍陣中部也支撐不住,四散而逃。
堯國小校的親兵竭力阻止,殺了幾人,卻絲毫沒能阻滞潰散。
沒過一陣,火槍再響,敵軍軍官終于坐不住了,整支部隊朝窪地外撤退。
敵軍倉皇逃竄,堯國這邊卻沒人歡呼,硝煙中小校領着二百精銳,默默注視着潰逃的南冠營。
他采取的戰術很簡單:
善射營迂回到戰陣一側,趁敵方與南冠營糾纏,給予其痛擊。
樸素的戰術,但也隻有小校這般冷酷的武官,才能毫不猶豫地舍棄麾下的士卒。
是的,火槍的射程内包括己方的南冠營卒子。
“大人,要我們去攔住他們嗎?”
一旁的親兵疑惑,這些卒子可是自己這些人安身立命的本金。
“哼,他們能去哪?這附近幾個軍營,見了部落民就殺,他們跑不出多遠,肚子餓了自然就回來了。”
小校的語氣像在形容某種家養的牲畜。
傍晚,符啟回到了杉樹林中的駐地。
符啟被卒子們裹挾着跑了二三裡地,原先都商量好,再不回南冠營。
然而才在雪裡行進了幾百米,就開始有人要回營地取家當,還有人受傷急需照顧。
最命的是,沒有火,沒有食物,短短一段路不停地有受傷的卒子倒在雪地中。
近千人稀稀拉拉,神情低落地回到屬于自己的那些破帳篷中。
小校端坐屋内,對這些部落民的回歸毫不意外,此戰告捷,他有更重要的事務要處理。
思索片刻,他還是停下手中的筆,吩咐道:
“把這回的戰利品分一些給那些小卒。”
他在紙上勾畫着,頭也沒擡。
“還有仗要打,至少别在冬天前白白凍死,不然就虧大了。”
“順便殺幾個跑得快的立威。”
親兵領命走出木屋。
很快幾顆猙獰蒼老的頭顱被裝入木框内,懸挂在駐地門口。
這些人明明已經老得刀都握不住,卻仍然成了殺雞儆猴的替死鬼。
兩個軍士将一箱黑色棉衣放在圍觀人群中,匆匆離去,并不想與部落民過多接觸。
衆人一擁而上,搶奪棉衣。
這些棉衣十分眼熟,不正是敵軍的軍服?
當然,胸前縫的鐵牌已經被拆下,布面上也沾着一些深褐色的可疑污漬。
對于南冠營來說無所謂了,凜冬将至,身上多一片布都是種底氣。
不遠處的篝火邊,符啟将一把斧子高高舉起,重重劈下。
木塊崩裂成兩片,符啟将柴添入篝火中。
篝火邊縮着一位裹在麻布鬥篷中的中年男人,見符啟幹完活,他伸手從鬥篷中捧出一把闆栗,放在符啟手中。
“謝謝你了。”
中年男人的手赫然沒有拇指,抓不住斧頭,更别說劈開凍硬的木柴。
符啟接過闆栗,順手埋在篝火旁的木灰中。
“革叔,我來換點東西。”
這中年男人在南冠營中販貨為生,時不時從駐地外輸送一些小商品進來,至于貨物的來曆,卒子們從不過問。
按他的說法,他斷掉的拇指便是年輕時所緻。
他偷南人軍馬被逮住,按南人律法該斬小指,但那南人的官覺得隻砍小指太輕,命人用繩子栓住他的拇指,把他吊了兩天,放下來時拇指已經完全壞死。
南冠營主要由部落民組成,将包括那些善射營軍士在内的所有人叫做南人,因為再往北就沒有人了。
現在交戰,也是南人打南人,至于為什麼要在這麼北邊的雪域打,符啟問了營中很多人,沒人說得清。
符啟知道,這場戰争并不僅僅是堯國和莊國之間的摩擦,沒有背後主國的驅使,沒有哪個國家願意在寒冬裡作戰。
至于西羅和雍國為何而戰,無非是“利益”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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