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許多時間裡,傅晶都會想起今天。
如果這一日她沒有同意宋越去麗北,是不是後邊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呢?但傅晶又想,她應該也不會阻止宋越。他想去那裡,無論因為什麼,那裡終究是他路途的終點,那麼自己就一定會支持他。
這一天後,傅晶仍舊按部就班繼續着之前的工作。公司裡的項目不用她花費太多的心神,她便将時間放在了花園裡。
之前還想着将南城的花園也好好規劃一下,宋越已經将一切都設計好了,現在兩人隻需要将這一切一點點裝好就行。
“晶晶,這麼擺你看怎麼樣?”宋越把秋千的架子安裝好,在花園裡找尋着位置。
傅晶轉身看了看,“先放在花架下面吧,到時候花也會順着秋千的架子爬下來。”
宋越照她說得去辦,傅晶怔怔地看了一會兒他忙碌的背影,便繼續手中的動作。
“怎麼樣?”宋越來到她面前,示意她去看完成的秋千,傅晶圍着轉了兩圈,坐上去晃了一會兒,“嗯!不錯!”宋越看她笑得燦爛也溫柔地笑了起來。
“應該可以禁得住我們兩個人的體重吧?”傅晶有些害怕等下突然掉下來。
“放心,承重沒問題。”宋越也坐了上去,秋千下方是一個長長的躺椅,兩人并排也是綽綽有餘。
宋越抱着傅晶,仰天看着還沒有爬滿鮮花的花架,“差不多一兩年吧,這裡就滿是鮮花了。”
傅晶也看向花架外的天空。鐵制的花架将天空分割成一塊一塊,好像時鐘的間隔,鮮花順着這樣的支撐慢慢爬上來,就好似是指針一點點轉動一般,等它可以爬滿整個花架,宋越應該就可以徹底退役了。
“沈部長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開始工作?”這段時間兩人雖然在盡力維持表面上的平靜,但卻不約而同回避着這個話題,傅晶覺得這樣也挺沒意思的。明明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即使逃避也不能改變什麼。
宋越怔了一下,低頭看了她一眼,才反應過來說道:“還要一段時間,現在執政局正在進行準備,怎麼還得半個月左右。”
傅晶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和外婆他們說這件事了嗎?”
宋越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舅舅和大姐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外公……應該也有些猜測吧,外婆……我還沒說。”這件事怎麼想都是他不對,這麼多年都沒有看望她,如今又要去麗北,她肯定會受不了。
“這兩天找個時間過去一趟吧,我和你一起去,這樣還能幫你分擔點傷害。”傅晶笑着說,宋越抱緊了她。
“宋越,你沒有騙外婆吧?”羅老夫人将茶杯放下,輕輕問道。
“對不起,外婆。”宋越跪在了她的面前,“調令已經下來了。”
“所以……你這是在先斬後奏?”她平靜的讓人害怕,如同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一般。
宋越卻隻是低頭不語。
“啪!”傅晶上前一步,剛想說什麼,又放下了手臂。在場其他人也驚訝地看着她,誰不知程家的老夫人優雅端莊,向來與人為善,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對其他人說過,今日竟然動起手來了。
“宋越,”羅老夫人甩了甩手,“你真是昏了頭了!”
“你這麼多年從來沒說回家看過,你年邁的外祖父母就在這等着你,你竟然狠心地扔下我們,行,我理解,你是為了國家做事,為了你的父母而努力。可是——”她指着宋越,“你已經要退役了,馬上就要結婚,竟然還想要去麗北,你将我們置于何地,又将晶晶置于何地?!既然如此,當初在重症病房,晶晶又何苦注射那支毒藥,就為了驗證趙雪的話值不值得相信,何苦!”
衆人沉默地看向宋越和她,老夫人強忍着嚴重淚水,聲音卻字字铿锵,“宋越,我需要一個解釋。”
宋越緊緊低着頭,“當年,爸爸接到命令,在北城作亂的那夥毒販将要進行最後一次交易,他們整隊刑警按照暗線的時間、地點到那裡進行埋伏。他們的确蹲到了那夥毒販,但是那些人隻是個誘餌,比他們去的更早的,是孟同英的心腹——馬俞丹,他們為了得到警察手中的硬盤,故意設了陷阱讓他們跳了進去。警察局的人與他們進行了談判,已經說好用硬盤來交換人質,但是他們最後還是反悔了,整整一隊刑警,除去留守的兩人,剩下的十八個人全軍覆沒。”
程家的客廳裡針落可聞,宋越的講述還沒有結束,“警察局交出去的硬盤是假的,這件事他們後來發現了,最後找到了我媽。當時,她本來要送我回南城,由于種種原因又不得不放棄,而且她已經發現有人和麗北那邊有牽扯,我們的處境并不安全。她拜托秦家的老爺子保護我,自己則充當誘餌想要引出那夥人,但是……失敗了。”
他擡頭看着他的外祖母,“外婆,我那天回家本來想和她說我不在三中念書了,我們搬家吧。可是……”他的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慘烈的一幕,“可是……她已經死了。”羅老夫人忍耐許久的淚水終于掉了下來。
“她早就知道有人在盯着我們了,安排好一切之後,自殺了。”宋越的聲音平靜,“當時在北城負責這件事的是馬俞丹,後來,我們就失去了他的消息,我們曾經猜測他被孟同英滅口了,可是,前一段時間,有人在麗北發現了他的蹤迹。”
傅晶握緊的拳頭仿佛沒了力氣一般垂在身體兩旁,原來,這才是他一定要去麗北的理由。
客廳中寂靜無聲,隻留下沉重的呼吸與輕輕地哽咽。
“孽啊……這都是孽啊……”羅老夫人扶着沙發輕輕站起來,她的腰好像更彎了一些,程栎歆過去扶她被她輕掙開。
她邁着踉跄地步伐一點點走上了樓梯,口中還念叨着:“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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