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韓令秋這個名字,都是收留他的那個人家給取的。他對受傷前的事情,唯有一個極其模糊的印象,似乎有某個人對他說——去南方罷,去大梁,不要回來了。
其實他是在丹支受的傷,因為唯一記得的這句話,傷好之後他便從丹支偷逃到了大梁。
失去這段記憶沒有對他的生活造成太大影響,他似乎很習慣孤身一人的生活,也并沒有想着恢複。隻是在見段胥第一面的時候,突然覺得段胥很熟悉。
猶如故人歸。
段胥好像十分驚訝,然後流露出可惜的神色,他搖搖頭道:“沒想到韓校尉還有這樣的傷,可惜我五六年前還在岱州,并不記得有見過你。”
韓令秋便有些悻悻的樣子,他行禮稱是。段胥拍拍他的肩膀作為安撫,便轉過身去走回了營帳。
段胥轉過身去時,笑意沉在眼底,神情暗昧不明。
賀思慕并沒打算摻和他們炸關河的事情。城中軍隊駐紮之地離林家頗有些距離,她就在房間裡好生養着這具身體,時不時和風夷聊聊天,再捧着鬼冊看看她休沐時天下的情況
鬼冊上邵音音的名字按時消失了,這證明她已經灰飛煙滅從此退出輪回,在這世間也再沒一點痕迹。
關淮果然聽話。
這老頭一貫是牆頭草随風倒,當年她平叛時他是第一個倒戈歸順的,向來很會讀眼色避禍端。
賀思慕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翻着鬼冊,看看這世間的一樁樁慘劇。
涼州府一帶屠城之後多了許多遊魂,這種死時凄慘之人容易成遊魂,但執念不夠深重,多半被其他遊魂所食,最終不能化為惡鬼。
執念深重者,比如那關淮。他一生散盡家财求仙問道,醫藥養生,心心念念要長生不老與天同壽。撐到一百多歲還是去世了,可死也不能斷絕執念,吞噬數百遊魂而化惡鬼。
便是成了惡鬼,他也是鬼界裡最長壽的惡鬼,三千年不滅,這執念确實深重。
賀思慕合上鬼冊,她撐着下巴喃喃道:“倒是很羨慕你們。”
這麼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為這些念念不忘活一輩子,再為此抛卻輪回死上千年。
不像她,稀裡糊塗地一出生就已經是惡鬼。
風起了微妙的波動,那白色的絲線卷曲起來。賀思慕皺皺眉,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便看見低矮的屋舍之上,城南之郊無數明燈升起,飄浮着隐沒于夜幕中,照得天地亮如灼灼火場。
死人了?
城南是關河,小将軍炸個河能死這麼多人?
賀思慕揮一揮衣袖,把自己這個身體安頓在床上,脫魂出竅後腰間的鬼王燈閃爍,瞬息之間便站在了關河岸邊。
她的白底紅靴踩在河邊松軟的土壤上,刹那間便感覺到從土地上傳來的震動,關河冰封的河面上一聲聲轟烈的巨響伴随着火光響起,冰粒四散飛起,穿過她的魂魄虛體落在地上。整個世界驚慌地震動,冰面上有黑壓壓不辨眉目的士兵,呼号着悲鳴着随着碎裂的冰面墜入冰冷刺骨的河中。
關河黝黑而沉默,仿佛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無止境地吞噬着,繼而便有千百盞明燈,燃灼着魂火從它的口中升起。
又一場死亡盛景,想來鬼冊上又要多許多遊魂姓名。
胡契人怎麼會在這時候渡河?還正好趕上段胥炸關河?
賀思慕轉過身去,瞬間就在一片黑暗的樹林和亂石之間看到了段胥。韓校尉和孟晚站在他的身後,還有許多隐沒于樹林間的大梁士兵。那些士兵排成箭陣,凡是有胡契人奮力爬上此岸的便萬箭齊發,射死于岸邊。
他的眼睛含着層淺淺的笑意,高挑而清俊的身影隐沒于樹林之間,好像長在樹林間的一棵松柏。
賀思慕一步一步走到段胥的身旁,站在他的面前,在這深淵之側地獄邊緣。
“宇州的胡契人要從關河偷襲府城,你埋伏在此,還完成了炸關河的計劃。一石二鳥啊,小将軍。你是不是早知道胡契人會偷襲了?”賀思慕笑着說道。
段胥并不能看見此刻魂魄虛體的她,更不能聽見她的聲音。
當然,他也不能看見她所看見的世界,不能看見蛛絲一般白色的風,不能看見天地之間亮如白晝的灼灼魂火。
賀思慕靠近段胥,微微踮起腳直視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明亮而上挑,眼瞳顔色很黑得純粹,像是一面黑色的鏡子。鏡子裡沒有她,沒有魂火明燈,隻有爆炸的火光和血肉模糊的敵人。
“活人眼裡看到的死亡是什麼樣呢?”
賀思慕端詳着他的眼睛,仿佛是想從他的眼裡看到死亡的另外面目。
段胥安靜地眼眸眨了眨,他突然輕輕笑起來,說道:“賀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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