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監段孝言表情嚴肅,道:“你我因疏浚北隍河結緣,那時我是監作,你仍是将作大匠,我就知道你是幹臣。哎,可惜錯投了陸氏,才招惹此禍。”
元士将聞言眼神黯淡,慘然道:“段中書是祖珽派來的吧。”
段孝言微微一怔,道:“以你我的交情,他不派我來,我自己也要來的。”
“段中書請回吧,元某無可奉告。”元士将整個身子朝後縮了縮。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段孝言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塊帛書,鋪在案上。
是一道诏書,上有“太後之玺”印記。
元士将瞪大雙眼,眸子裡幾乎要射出火來:“太後免我不死!”
段孝言收起诏書,笑道:“這是祖相去北宮讨來的恩旨。除了太後,這世上已經無人能保你性命了。你自己想想,穆提婆如此苛待役民,仙都苑怎會不亂?你就沒有勸過他嗎?”
“我勸過,可城陽王根本不聽!”元士将憤怒地吼道。
“既是他自取其禍,你又何須為他填命?”段孝言再次敲打。
元士将忽覺失言,說話聲音放低了一些:“隻要我舉告穆提婆,就可以活下來?”
段孝言重重點頭:“不但能活,還能加官進爵。我說過,你是幹臣,本應重用,可惜錯投了陸氏。”
元士将埋下頭:“容我考慮考慮。”
段孝言見目的已達,起身告辭。出了戒律房後,對守在門外的大理寺少卿杜鈞道:“盯緊了,我猜他不過兩日,必會招認。”
杜鈞作揖道:“中書監放心,杜鈞一定加緊審問!”
可惜他們還是太低估元士将的毅力了。接連五日,元士将仍是緘口不言。太後地位固然尊貴,卻與皇帝關系疏遠。若論親近,遠比不上皇帝與他的乳母陸令萱。因此太後的诏書未必真能保他不死。而且陸氏手段殘忍,若要報複他的家眷,妻兒老小斷無活路。
皇後穆舍利也把金鳳館的罪責攬到自己身上,說城陽王是奉了自己的旨意行事。皇帝高緯更是偏袒,竟然說皇後向自己提過此事,隻是自己當時醉酒,沒有及時頒旨更改。
如此偏袒,豈不助長陸氏氣焰?
關鍵還是那個元士将。
陸令萱欲殺元士将和張勃滅口,但大理寺早有警惕,查出二人飯食有毒。封述便向皇帝請求,将他們轉入宮中天牢,嚴加保護。
邺京中的妙勝寺是皇家寺院,裡面修行的女尼皆為皇親國戚。比如文宣皇帝的皇後李祖娥,比如高緯的首任皇後斛律秋。
斛律秋有一女,封荥陽公主,年僅兩歲,由穆舍利的女史馮小憐照顧。高緯發過恩旨,每月月末送荥陽公主出宮見母,以叙人倫。
這樣的差事,自然落到馮小憐身上。
今日亦不例外,馮小憐帶着公主及乳母去妙勝寺與斛律秋會面。
妙勝寺向不對外,所以當馮小憐看到斛律秋的禅房内坐着一位客人時,頓生疑心。
隻不過那客人是個和尚,看來有些眼熟。
見有人來訪,那和尚便告辭了。
斛律秋雖被廢了後位,畢竟為公主之母,又是奉旨出家,身份猶尊。馮小憐對其十分禮敬,寒暄間旁敲側擊打聽她侄子斛律鐘的下落。
斛律秋對此守口如瓶,隻說他一向安好,不言其他。
馮小憐撇下乳母先行告退,悄悄向主持打聽那和尚的來曆。原來他不是别人,正是法興,怪不得能入這妙勝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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