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忍愣住,仔細想了想,覺得孟封娘說得有道理,又問,“那阿頑去了哪裡?為何都這麼多年過去,她遲遲不出現,也遲遲不歸來?封門山可是她的家啊……”
孟封娘嘴角的笑意冷了三分,她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沒忍住嗤笑出聲。
“冬忍上人可是說錯了,封門山不是阿頑的家。哪有人會在自己家中跳了砺劍窟?且不談阿頑有沒有再次托生入世,就算阿頑再次托生入世了,我想,阿頑也不會回封門山的。封門山是她的埋骨之地,傷心之地,她那麼膽小,定然會繞的遠遠的。”
她看着冬忍目光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度覆滅,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定,阿頑早已蘇醒來,隻是想平穩度日,不願再與封門山有任何瓜葛呢?”
“以她那溫順的性子,定然會早早躲開,藏匿于茫茫人海中,尋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安穩度日,也可能守一兩隻小獸,靜渡餘生。”
“冬忍上人,若是你真心為了她好,就不要再去打擾她了,我想以阿頑的性子,她若想要找來,自然會來,若是她不想見,你又何苦為難于她,讓她安生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而且,誰也無法确認,阿頑是否醒來。封魔大道不隕,阿頑就一定會蘇醒,可萬一是百年後、千年後、萬年後呢?我等修道之人眼中的百年千年,不過彈指一揮間,對于悠悠無盡的大道來說,萬年也不過須臾一瞬間,可能阿頑隻是在歲月深處打個盹,滄海桑田早就變化萬載了,你何苦執着于她身上的那一份缥缈虛無。”
冬忍愣怔半晌,緩緩點頭,“也是,道友說的有理。阿頑雖性格溫潤,卻也堅定内韌,她定然是不想見我們這些人的。若是想見,她早就歡歡喜喜來見了。”
孟封娘輕笑。
二師兄,你錯了。
阿頑是性格溫潤軟糯不假,但阿頑也會成長,昔日連隻蟲蟻都不忍殺之的阿頑如今已經能不眨眼就殺死元嬰期的大妖了。
如今的阿頑放下了極少沾染血腥的知止劍,但阿頑拿起的陰陽兩儀刀上早已沾滿了妖孽魔物的血。
就連人,阿頑都敢殺了,而且是一殺一族。
阿頑的心變硬了,變冷了,變得不再像是以前那個良善溫潤的阿頑了。
可阿頑覺得,人總不能一直傻下去,總要睜開眼看世界。世界不會永遠都晴空萬裡,會有風暴、會有雨雪,晴空萬裡是景,風暴雨雪也是景。
世界在變,滄海桑田輪轉不休,人也在變,眼前人早已非彼時人。
二師兄,你還有一點也錯的很離譜。
人人都說阿頑是大師兄江竭走火入魔後殘殺的,但阿頑自己經曆的事情,怎會輕信人言?
阿頑明明就是被師尊殺死的。
這麼說也不對,阿頑是為了成全師尊的道而自己了結的。隻不過砺劍窟内了結的不隻有阿頑,還有那曾經比地厚比海深的師徒情誼。
但同門情誼還在。
阿頑也不是不想見師兄,隻是才剛剛醒來不久,修為低微,不敢去替師兄尋仇罷了。若是阿頑法力高強,無須畏懼那孔雀大明公主,阿頑定然是跑着去的。
……
這一切的一切,冬忍不知道,孟封娘也不打算再說。
手裡握着的那杯茶已然半涼,孟封娘一口飲盡,問冬忍:“冬忍上人,那你身上的這傷,還治不治?若是治,看在昔日-我與阿頑的情分上,便是藥王山和醫仙谷,我也會闖上一闖。若是不治,那便就此話别。”
冬忍若一心求死,她也不會再攔,隻能當那是冬忍的命數。
冬忍想了想,站起身來,将身上的衣衫穿整齊,腳步略微還有些虛浮,但他步伐走的堅定,“不敢勞煩道友幫忙闖藥王山與醫仙谷,我這一身傷具是受那孔雀大明公主折辱而來,如今她以佛母金丹相抵恩仇,已然恩怨一筆勾銷。待我将這佛母金丹煉化,自會涅槃重生,說不定一身修為還能更進一步。但……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孟封娘側目,“道友請講。”
冬忍面露無奈之色,“封門山已倒,昔日的師兄弟四散飄零,無處可尋,我想尋一個安靜且不被人打擾的修行之地難如登天。佛母金丹上有孔雀大明公主的氣息烙印,若是她來尋我,在我修為道行恢複前,無任何招架之力,還希望道友幫我護法一陣子。作為回報,我願以雪心劍換。”
孟封娘挑眉,“昔日冬忍上人于人間北境斬殺雪妖後所得的那柄有北境萬年冰雪孕育出的雪中神劍雪心劍?為何是雪心劍,而非知行劍?”
冬忍目露追憶之色,“知行劍乃是對劍,應知行,亦應知止。昔日掌教師尊以天地熔爐煉制法器時,知行劍與知止劍同時孕育同時誕生,我取知行劍,阿頑取了知止劍。如今知止劍已然靈識消隕,回歸砺劍窟,知行劍便也成了廢劍,交給道友未免太過沒有誠意,不如自己留着,也算是一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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