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年了,他得不到沃爾納的任何消息。最好的結果是他被召回柏林——但是戰敗在柏林也僅僅是時間問題,最壞的結果是沃爾納早就死了。
如果他在這裡自殺,那白蓁蓁怎麼辦?
他們之間總得有活下來的那一個吧?
掙紮幾次,最後一顆子彈被他送給了他的新副官,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孩子,身邊也沒有别的人活着了。
他教過小副官很多遍了,不論什麼時候都要記得在槍管裡留一顆子彈給自己。但孩子畢竟是孩子,戰場經驗不足,槍法倒是準到能一槍打死一個蘇聯士兵,隻是打着打着就……打光了最後一顆子彈。
現在連自殺都做不到。
這個世道不好,蘇聯人的戰俘營不是孩子應該待的地方。孩子能有什麼錯,蘇聯人的報複對象,應該是他這樣亂七八糟的大人。
最後他成了戰俘。
衛國戰争打光了蘇聯一整代青年,而他們這些戰俘就是最豐富的蘇維埃建設“資源”。
弗朗茨也不知道那群老頭子是覺得他改造态度良好還是因為盤查不出他手裡到底握着多少蘇維埃士兵的血債,居然沒把他直接拉去槍斃,奇迹般的讓他進了勞改營。
在冰天雪地裡砸開冰塊,挖開凍土,尋找底下的煤礦,漫山遍野砍樹,還要給廚房削土豆……是的,他有時候确實會被叫去削土豆,因為廚娘想偷懶。
如果那個時候他的模樣能稍微規整一點,胡子能少一些,他也可以自我安慰地騙騙自己,廚娘一定是看上了他的臉。
戰事在他被俘五個月以後塵埃落定,很慶幸的,他沒有在新來的戰俘裡看到沃爾納的身影。
以他的潔癖程度,剛來第一天可能就得被熏吐了。蘇聯人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養尊處優小少爺的矜貴作派了。這兒不是種滿葡萄的莊園城堡,貴公子們哪怕露出一丁點不情願就會被拖出去踢到半死,他剛來那會兒,花了兩個月,被踹到骨折才勉強适應下來。
他在西伯利亞待了那樣久,知曉西伯利亞每一場雪的變化。它可以如愛人的手一般溫柔,亦可如仇人的刀一般凜冽。冬天最長的時候可以持續十個月那麼久,每天都是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溫,大雪伴随着大風出現。偶爾也有出太陽的時候,明亮的太陽挂在高高的白桦枝頭,看似溫暖美好,實則冰涼透骨,更災難的是它會引發雪盲。
蒼白的雪地對日光的反射率達到95%,這相當于雪面散發的光亮程度等同于太陽,直視雪地就相當于是在直視太陽,拿肉眼直視太陽,人不瞎就怪了。
在戰俘營,即使患上了雪盲也不能停下勞作,要麼等它自愈,要麼等到解散,看守會帶他去找醫生,但是一路上所要遭受的折辱踢打比野狗還不如。
其實當初的德軍對待戰俘也是這樣,如今的蘇聯也不過是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身。
長時間的紫外線灼射讓他的眼睛慢慢患上炎症,逐漸變得更加畏光,更加容易流淚,刺痛感如影随形。
沒有完全瞎掉很大程度得益于那個愛偷懶的廚娘。弗朗茨覺得他或許真的可以自戀一點,廚娘真的看上了他這張瘦到脫相,寫滿了狼狽滄桑的臉。
可他命都幾乎沒了半條,還談啥自行車呢,他的滿腔情愫全送給了他遙遠的愛人,他遙遠的愛人如今還在等他嗎?
可能在等吧,他也有點不确定,他很少有這種喪失信心的想法。他生怕她嫁人,也生怕她不嫁人。每每眺望她的東方,離他最遠的那座雪山終年不化,他想起來的都是那張臉上永遠沒心沒肺的笑。
不能多想,一多想就會被發現在走神。
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又沒有足夠禦寒的衣物,死亡在這裡變得稀松平常。
被大雪掩埋住的屍體通常是挖不出來的,等到人們發現他的時候屍體早已凍成了冰雕。最好的辦法就是将他永遠留在雪地裡,讓無聲的雪花為他禱告。
所以西伯利亞也叫沉眠之地,沉眠在此的靈魂永遠不會被人打擾,但也永遠回不到自己的故鄉。
在戰俘營中勞作的第十年,所有的戰俘都熬得一身是病,蘇聯頂不住各方壓力,終于将剩餘的戰俘全放回家,弗朗茨也在其列,和他所剩不多的同胞乘坐列車重新回到故鄉,彼時的故鄉早已被瓜分成了兩半,滿目碎瓦沙礫。
在這片碎瓦沙礫之上,沒有人在等他。
戰争在他的脖子上留下沉重的枷鎖,他花了十年将枷鎖解開,可餘生卻仿佛被困在了一個更大的枷鎖裡。
他去了巴黎。
面黃肌瘦的他早已不複當年的優雅筆挺,但是布蘭琪還是認出了他,布蘭琪已經嫁人了,還生了一對兒女。那棟房子被燒的很徹底,她能保住的東西僅僅是一本筆記,那裡面寫滿了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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