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的幾點火星,範淩遠手裡的火絨點亮了小木桌上的油燈,靜谧的黑夜裡,油燈散發着星點的光芒,遠遠望去,油燈就像一個“丁”字,最上方是搖曳着的火苗,
接着去柴房端了一個盤子,三個碗進來,一陣風吹進來,火苗搖晃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範淩遠把蒸好的魚放到旁邊低矮的餐桌上,又拿出馬紮揮揮手招呼道:“淩恒,來吃點東西吧,今天我抓了鲫魚,煮了魚湯。”
一股股鮮美、濃香的鲫魚湯味逐漸在屋子裡彌漫。
範淩恒笑道:“哥,你們吃吧,我在教谕家吃了晚膳……”
他頓了下,想想自己還要秉燭夜讀:“留碗湯吧,晚上我可能會很晚才睡。”
說完,翻出條看起來幹淨些的抹布,擦了擦從他記事起就一直存在的書桌。
一會兒,待水漬消失,他把宣紙鋪平,拿起一塊方方正正的鵝卵石壓在上面,這是他在練河邊上撿到的石頭,見其面平整,就拿回家當鎮紙用。
再把硯台擺至宣紙右上端,掏出了那個教谕贈他的長條形的盒子,輕輕揭開,從裡面拈出了一支毛筆。
剛入手,範淩恒就覺得那毛筆感覺非凡:筆杆和普通毛筆一般粗細,卻是青裡透着星星黑點的斑竹,沿着筆杆看下來,那筆套竟是晶瑩剔透的琉璃磨尖!
彩色的琉璃在暗黃色的燈光下流光溢彩,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輝。
“這,這不是咱縣裡暮山書肆的鎮店之寶,湘妃琉璃筆嘛?”端着碗坐在馬紮上的範淩遠不由驚呼道。
範淩恒想起來了,暮山書肆作為縣裡最大的文具店,富貴人家都去這家店采購文具,還為他家的文具每一個都起了個與衆不同的名字。
比如這個香妃琉璃筆,号稱使用的是上好的福建紅湘妃竹,表層上有大小均勻的褐色斑紋,配以琉璃筆帽和狼毫根毛,就是黃鼠狼的尾毛。
再找名人詩篇一首:“翠管江潭竹,斑斑紅淚滋。束毫何勁直,在橐許操持。欲寫湘靈怨,堪傳虞舜辭。蔚然君子器,安用俗人知。”
這是北宋著名文人梅堯臣的詩,大概意思就是斑竹筆好,不是俗人用的。
這麼一來,一根筆賣上二兩銀子也就順理成章了。
範淩恒聽哥哥解釋完一臉怪異,他可太清楚這種營銷手段。
潮汕人能與溫州人、莆田人在未來并稱最會做生意的人,看來在大明已早有迹象,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潮陽縣本地但凡有頭有臉的望族哪個不得買一根湘妃琉璃筆?
即便不寫字也得擺在自己書桌上!
這就是名,而大多數富貴人家和名門望族最在乎的就是就是這個名。
名好啊,好到如果你的家世如果能和袁紹四世三公,江東二張,許劭彌衡相提并論……
你就可以毫不費力的去做官!不用參加什麼勞子科舉,和幾百上千數萬人一起去争那寥寥無幾的名額。
可惜,整個潮陽縣也沒有這樣的世家,靠範進中舉才起家的範氏和那出過一品大員的盛氏全都不具備這個資格。
範淩恒把筆架在硯台,翻看着教谕給他的四書四冊——《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和五經七冊《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開始對自己未來一年做出詳細規劃。
五經之所以有七冊,是因為《禮記》通常包括三禮,即《儀禮》《周禮》《禮記》。
現在是嘉靖三十八年,公曆1559年。
鄉試是三年一次,去年才考了鄉試,所以兩年後才有下一屆考試,也就是1561年。
現在自己面臨的第一關是明年二月份的縣試,有整整十一個月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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