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大總管一見鶴公子登門,面上沒什麼表情變化,手中卻把一壺剛沏的龍井新茶挪得遠遠的,生怕他借機坐下,一時半會走不了。
鶴公子覺察他的嫌棄,心中冷哼:彼此彼此。他抱着些畫卷,索性坐也不坐,便就站着把那卷軸一一展開,待漆苗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神明顯亮起許多,他才施施然地說:“漆大總管可來瞧瞧?”
漆苗毫不客氣,接過手細細研究。早前由他出面,代替閣主坑空了鶴公子的私藏八寶匣。雖得内裡的稀珠罕石鋪足了半片黑絨布,但偶然回想起來,每一件他還堪稱記憶猶新。
他原以為那就是鶴公子的全部家當,可現今再一見這幾幅價值連城的字畫真迹,他心中驚詫之餘,對鶴公子僅剩的一點愧疚,也煙消雲散了。
漆苗持了字畫,沒有歸還之意,鶴公子便當他答應了,笑說:“還要勞煩大總管則個。”
以漆苗常年與鶴公子打交道的經驗,他心知他要拜托自己的事絕不容易。但他實在舍不得姚老真迹,話裡不由先留出了幾分可回旋的餘處:“說來聽下。”
他把話說得簡短,恰逢窗外也吹入一段風,涼而潮,隐隐泛着草木氣息。
鶴公子若有說覺,望了眼窗外,道:“又要落雨了。”
臨行密密,挽人;意恐遲遲,不歸。
淮揚地的春雨季,其實并不是一個可容人安然離去的好時節。
漆苗聽他話裡擔憂的意思,歎然:“打定主意要走?”
鶴公子垂眸,自嘲地笑了笑:“久盼的事,多等一分一毫,都是煎熬。”
漆苗慢慢把手中的畫卷合了十,放在桌上:“閣主可是答應了?”
鶴公子輕描淡寫地說:“我此次來,便想托你幫我給閣主捎個話。”
漆苗果斷地将畫卷退還給他:“别找我,我與你萍水相逢十幾載,始終不熟。”
鶴公子真心實意地勸:“你不過才是打開了第一幅,其他的畫卷也都打開了瞧瞧吧,莫要枉費了我辛勤搬來的好意。”
漆苗苦笑:“我倒是可以陪你去找閣主,若他不同意,你堅持要走,我便一舉将你拿下,收繳行賄的髒物,移送黑屋。”
鶴公子提袖掩了唇:“大總管說笑呢。閣主将賣身契都還予了我,怎得不會放我走?”
漆苗定睛看着他,看他掩唇後,單露出的一雙桃花眉眼。
幼時鶴公子仿着閣中人的扮相,也曾塗抹些淡粉,穿些随性展骨的松散衣衫。他知曉自己的樣貌生得極清秀,眸子色濃,便有意遮了些,看人如山間霭霧,寥寥的,總含若有似無的一點情意。
後來不知怎的,風格又變。
他開始偏好穿一襲寬制廣袖,自成一股持矜氣度。烏發若黑羽,膚白若雪絨,一雙眸子睜了開,不俗不谄,是輕細傲孤的神色,當對得上他的“鶴”一字。
來客無一不贊歎他長了年歲,執卷多讀了書,飽受熏陶,心性自如高遠。盛名愈盛,三月閣鶴公子一名,傳言是不與人同的清派。
然而漆苗看透了他,他雖能披換一身皮,多年如一日的秉己守性,維持清傲的假象。但那刻在骨裡、屬于三月閣的烙印,卻是磨不掉、也刮不了的。
果然鶴公子在白家高枝來時,不顧一切地攀了住。他守着白家人,如溺水者抓緊他的命線。他孤注一擲,甚至于将賴以為生的八寶匣都盡數取了空,隻為讨她的歡心,換得離開淮揚地界的機遇。
但——
一番話在漆苗心中盤桓許久,他逐一掃過幾幅千金難買的卷軸,再回憶多年來相處的一絲情分,終是壓了極低的聲音,開口道:“東西給我,我告知你一個秘密。”
鶴公子不在乎地斂了畫卷,重新抱于懷中:“我不聽。”
他說不聽,但人也不離開,徑自在他眼前杵着。眼見漆苗打量他,他便傾斜了身子,連卷軸的軸身都不給他平白看去。
漆大總管說:“你可知,你與蔺閣主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鶴公子沒料到他突然說這個,當真是愣了住,道:“我不覺得。”
漆苗随意地在眼尾比劃了一下:“尤其是這兒,一模一樣。”雖然蔺閣主退居幕後,鮮少在閣中露面。但他因着身任大總管之職,身份特殊,日常中禀事議事定是要有的。鶴公子幼時,他尚不覺,但随着鶴公子年歲的增長,容貌愈發出衆,漸漸地,那眉眼之間便顯現出了與蔺閣主的幾分相似。
鶴公子努力回憶他與蔺閣主的幾次照面,然而并無甚印象。皆因蔺閣主對他從不假以辭色,搞得他從來不敢膽大包天,多看上他兩眼。
漆苗又道:“當年把你丢在三月閣的人,就是他。”他飛快地說完話,一個沖刺就來到鶴公子身前,劈手奪回了卷軸。抱緊懷中的寶貝,他沖門口瞥眼神,示意鶴公子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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