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靈緩了許久的情緒,才勉強把不斷湧上來的淚意壓下,他從公文包裡翻找出一張照片,抖着手指推到沈臻面前。
沈臻低頭,躺在桌上的是一張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對親密依偎在一起的夫妻。
沈臻盯着照片上的兩人看了許久,程向靈望着他,捂着胸口望天歎道:“整整二十年,阮阮,青宇,我終于把你們的孩子找回來了。”
沈臻擡頭,臉上難得出現茫然的神色,程向靈對他笑着哽咽道:“孩子,我是你媽媽的哥哥,是你的親舅舅啊。”
“舅舅?”沈臻怔了幾秒,低頭看向照片上笑着的男女,“那他們呢。”
程向靈站起來,換到他身邊的座位,對沈臻道:“這是你的媽媽程阮,這是你的爸爸沈青宇。”
“他們……”程向靈停頓片刻,對沈臻道:“他們在二十年的一場事故中去世了,也是因為因為那場事故,我一直找了你二十年。”
二十年前,曾經風光無限的程家幾經波折,經營了幾十年的程氏已經風雨飄搖。
當時程家有兩個孩子,哥哥程向靈沒什麼經商頭腦,是海市出了名的纨绔,心思全用在不務正業上,程家隻能寄全部希望于小女兒程阮身上。
程阮聰明早慧,和她的哥哥對比鮮明,因為從小被寄予厚望,程阮的性格一直以來都要比同齡人更加沉穩。
程阮高考的那年,高手雲集,成績公布當天,程阮在家收到幾所頂尖大學的入學邀請電話,但她仍不開心,因為她隻考了全省第二,她的分數被突然冒出來的第一名以1分的差距趕超。
僅一分之差,她三年來第一次失去第一名的頭銜。
程阮雖然安靜,但性格要強,多方打聽到第一名的情況,又發現這人和自己報了同一所大學。
入學之後,程阮對這個在之前三年無聲無息,卻在高考異軍突起的沈青宇産生了極大的好奇心。
程阮幾次的刻意接近,對方毫無所覺。
程阮在沈青宇那裡混了個臉熟,也知道沈青宇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前幾年經常在外就醫,缺席了很多次的重要考試。
越了解,程阮從這個一身書卷氣打病弱青年看到更多閃光點。
沈青宇在商場上有超乎尋常的敏銳嗅覺,幾次随意見解,事後都得到驗證,程阮動了把沈青宇留在自己身邊的心思。
大學畢業那年,程阮說服了程家人,讓沈青宇進入程氏擔任總經理一職。
原本衰敗之勢難以挽回的程氏在沈青宇和程阮的合手運轉下,再次爆發出強悍的盈利能力。
兩年後,程阮和沈青宇結婚,同年初冬,程阮生下兩人的第一個孩子,取名沈雪越。
程向靈如今回想起來,仍覺得那個年末幸福如一場美夢。
可惜,美夢總是很快破碎。來年開春,程家發生了一場誰都沒能意料的意外。
——程沈夫妻倆帶着沈雪越外出時,車子在高速上遭遇意外,夫妻倆當場死亡。
程向靈趕到現場時,醫生和護士們仍沒能分開兩人握在一起的雙手,而在車上僅半歲的沈雪越意外失蹤。
玩樂到二十八歲的程向靈一夜大變,他把肇事司機送進監獄後,拼命去學習怎樣經營一個公司,在每一個不眠的深夜,他接到數不清提供了真真假假線索的電話,希望一次次燃起又落空。
他沒找到沈雪越,也不能像程阮沈青宇那樣做到讓程氏一飛沖天。
他在商場上磕磕絆絆,在程家老人陸陸續續離世後,咬着牙硬撐着走了這麼多年。
想到從小被稱為天才的妹妹妹夫,程向靈抹了抹眼角:“我太笨了,用盡所有力氣隻能讓程氏保持現在這樣,要是阮阮和青宇還在,她們肯定做的比我好千倍萬倍。”
沈臻低頭時,才發現面前的桌上落下幾滴淚。
明明隻是聽了一段往事,卻因為奇妙的血緣而為他再也無緣相見的父母而落淚。
程向靈努力擠出一個笑,話語裡卻滿是怅然:“現在程家……隻剩下我們舅甥倆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滾燙的茶水涼透,沈臻捏着照片一角,指節用力到發白,他偏頭看向溫柔望着自己的程向前,喉結上下動了動,緊的難受,終于,他喊出:“舅舅。”
“哎。”程向靈連忙應下,又哭又笑,“二十多年,這聲舅舅終于讓我等來了。”
他視線落在照片上的兩人,又激動又委屈:“你們倆聽到了吧,越越叫我舅舅了,當年我教了那麼多遍他都學不會……這聲舅舅我等了二十年。”
程向靈哭的不管不顧,此刻在他身上見不到半分程氏掌權人的強勢。
意外發生後,程家大人沉浸在喪女之痛,曾經不學無術的程向靈不知度過了多少個不眠的夜晚,才為程氏在海市留下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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