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烈虎和李桃歌一前一後走入外帳,元嘉坐到獨屬于他的太師椅,放好袍角,笑吟吟道:“天還沒亮,禦史大人強闖帥帳,意欲何為?”
李桃歌懶得和他打官腔,開門見山道:“我審訊過叛将雲飛,從他口中撬開了消息,郭熙與大周達成密謀,貪狼軍在北庭虛晃一槍,早已乘船西渡,沿八千大山邊緣登岸,埋伏在北邊深山,伺機而動。大年初一子時,貪狼軍會繞到後方,切斷糧草通道,形成前後包夾之勢,叛軍從碎葉城傾巢出動,合擊征西大軍。”
即便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元貂寺,聽到這則絕密後,仍舊露出驚駭神色。
田桂眉頭蹙在一處,顯得心事重重。
媲美女子的白嫩十指放在膝蓋輕敲,元嘉慎重道:“該不會是雲飛覺得時日無多,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吧?你且把他帶來,本太師要親自審問。”
之前隻顧着禀明軍情,如今稍微放松,聞到内帳飄出濃郁的血腥味道,李桃歌念頭一轉,說道:“我已答應過雲飛,要留他一命,這則消息千真萬确,太師還是要及早想出對策。”
元嘉認真說道:“事關幾十萬大軍,他說真便真?李大人,你年紀還小,尚未及冠,對于人心難以看透,把他帶過來,用我這雙不算通透的老眼,一看便知真假。”
這位宮中惡狽的名聲實在不佳,論狠辣程度,僅次于芒鞋宰相馮吉祥,李桃歌才在雲飛面前保證,要盡力護他周全,不敢将人交到他的手中,于是沉着臉一言不發。
元嘉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笑道:“所謂大智閑閑,中智碌碌,小智渾渾,我輔佐聖人一甲子之久,承蒙皇恩浩蕩,賜太子太師之位,怎麼也當得起中智贊譽,李大人是怕我老眼昏花,分辨不出真話假話嗎?”
對方鐵了心要見雲飛,李桃歌不好推辭,要不然有謊報軍情嫌疑,反正隻是問話而已,又不是殺頭,帶來也無妨。
李桃歌恭敬說道:“比拼心智聰慧,元貂寺絕對有望問鼎谪仙人一檔,天下能夠比肩者屈指可數,既然太師想見他,下官這就去提人。”
“不用麻煩了。”
元嘉朗聲道:“聽說李大人白日苦戰,将那譚扶辛殺退,勞苦功高,想必也是累了,納蘭将軍,你替李大人走一趟,将叛将雲飛帶至帳中。”
納蘭烈虎沉聲回了一個諾字,大步離去。
元嘉拍拍左手邊木椅,客氣笑道:“李大人白天血戰,夜晚還要提審叛将,依舊精神抖擻不見疲态,無愧于名門之後,坐。”
李桃歌拱手答謝,正襟危坐,輕聲道:“太師,今日一戰,折損将士三萬有餘,尤其北門遭到重創,兩萬複州兵全軍覆沒,究竟是誰失職,才導緻千餘重騎來襲,中軍陷入險境,您坐鎮陣前,想必瞧得最真切。”
糾察軍中将領失職,乃是禦史權力之一。
那兩萬複州兵是莫家父子的心頭肉,死的稀裡糊塗,李桃歌都覺得痛不欲生,倘若登城時戰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可珠玑閣門客禀報,小侯爺歐陽庸急功近利,把大半兵力都放到城下,構建不成有效防線,故而被大漠重騎沖散,一敗塗地。
不把罪魁禍首治罪,對不起殉國将士。
元嘉低頭笑了笑,無所謂道:“打仗麼,哪能不死人,郭熙有備而來,将大漠重騎囤于北門,又有誰能想得到呢,那兩萬複州兵慷慨赴死,乃是大甯英烈,我會禀明聖人,為他們請功讨賞。”
聽到太師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桃歌攥緊拳頭說道:“這麼多條人命,沒人來擔責嗎?!主将歐陽庸呢?三萬将士戰死沙場,唯獨他臨陣脫逃,按照大甯律法,當斬首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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