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沒打算閑着,重陽慣例會有燈會,雖然比不上中秋元宵那樣的大日子,在京城卻也算得盛事。
紀雨甯有個主意,必須借着燈會方得施展。她如今兜裡雖有近五百兩銀子,開個小小的店鋪是夠了,可在京城這種舉步維艱的地方,若地段不夠好,鋪子不夠顯眼,那生意也做不起來。
所以她得另辟蹊徑。
玉珠兒知道紀雨甯是何打算,但……她有些憂慮,“小姐,您不要緊吧?”
自從十六歲那年被人牙子拐去,小姐從此提到花燈便諱莫如深,以前縱使李大人邀小姐出去賞燈,她也總不肯應——有些傷處是頂難愈合的。
紀雨甯知道玉珠兒關心自己,可跟生活的壓力比起來,她那點陰影就不值一提了。且京城别的不提,治安是極好的,天子腳下,誰敢造次?
對于賺錢的機會她卻不肯放過。
紀雨甯輕拍了拍玉珠兒的手,“不必着急,還不一定能成功呢,若賣得不好,咱們便先回來。”
說罷,便和侍女一起将東西搬上車——那是林家的馬車,林夫人别的不談,可對她們主仆真叫沒話說。
紀雨甯有時候都覺得林夫人對自己親熱得過了分,就因為幫她兒子治了一回疹子,做了身衣裳?那也用不着客客氣氣的。
可要說林夫人有利可圖,那就更荒唐了,她一個毫無根基的婦人,又是和離過的,能給林家什麼好處?
思來想去,隻能說那夫妻倆是難得的熱心腸,紀雨甯感激之餘,決定等店鋪開了之後分些利潤好了,或者林夫人願意參股,大家各取所需,那自然更好。
眼下卻慮不到這些,紀雨甯帶着玉珠兒來到東市,她早就租好一個攤位,等人來後,便掏出十兩銀子給他,那人晃悠悠地離去,之後便再不管了。
其實西市的地段要更便宜,隻需五兩銀子就好,但,紀雨甯認為西市太過偏僻,不利于她的生意,遂還是堅持己見——有些錢是必須得花的。
玉珠兒看着燈火通明的一條街上,幾乎被賣燈的賣畫的測字的擠得水洩不通,心裡難免有點發虛,“小姐,咱們争得過他們麼?”
何況還定得這般昂貴,怕是顧客問一問價錢就得吓得溜走了。
紀雨甯卻很鎮定,“不怕,總會有魚上鈎的。”
她不圖掙快錢,隻圖掙大錢,定位就不一樣,自然無須同那些小攤販争競。
因着紀雨甯帶來的花燈式樣精巧,她自個兒又是個美貌女子,前來光顧的倒不少,可當詢價之後無一例外皆是擺手——實在超出了他們的承受範圍。
更有人疑心會否是仙人跳,哪有良家婦女這樣抛頭露面的?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街市上的行人也漸漸稀少,玉珠兒心裡不免愈發焦躁,到現在一盞燈都沒賣出去,生意真的做得成麼?
她也不敢開口說話,怕惹得小姐心煩意亂,那就更糟了。
好容易見到一個身披狐裘的貴族少爺上門,玉珠兒忙踴躍道:“公子要看看花燈麼?很好的,拿回去妝點門窗,或是自個兒留着賞玩都好。”
玉珠兒模樣雖不及紀雨甯那般出色,但聲音清脆,口角俏皮,也頗有些動人之處。
那少爺原也是個浮浪子弟,聞言便笑道:“好丫頭,聽你一言,倒是非瞧瞧不可。”
這般才注意到做生意的東家,不禁怔了怔,人間焉有如此麗色?
紀雨甯微微笑道:“公子要賞燈麼?不妨盡情一觀。”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石景煜這趟雖是偷溜出來,本應速速歸去,這會兒卻舍不得走了。
他便裝模作樣看起那一溜花燈,不得不說,還真算得佳作,尤其那燈壁上的圖畫,纖毫畢現,随着裡頭火焰的律動,仿佛會跳出來一般。
他便取出枚銀錠,“有多少,我全要了。”
正要命人包起來,紀雨甯卻冷冷攔住,“公子,你好像有所誤會,這裡的花燈,一盞即是百兩銀,若要全部買下,那得千兩銀子才行。”
石景煜幾乎噴飯,一千兩,她可真敢說!不能看他有錢就覺得好騙吧?
他信手拾起一盞,在紀雨甯跟前晃了兩晃,失笑道:“尋常的燈籠,一兩銀子都算貴的了,你是有多大的口氣,敢叫出如此高價?”
此舉頗有侮辱意味,紀雨甯卻也不惱,隻淡淡道:“公子隻注意到價錢,可曾留意這燈籠有何不同之處?”
石景煜下意識低頭看去,這才發覺有些奇怪。一般的燈籠是油紙糊的,上頭圖案多是顔料印上去,起初或許不錯,可裡頭蠟燭燒久了,遇熱必會漸漸模糊。
但,手裡的這盞卻依舊鮮明如昔,不見半分褪色迹象。石景煜用掌心緩緩摸去,隻覺觸手生涼,倒像是某種布料的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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