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王勇桌子上的茶杯,摔倒了地上。怒火沖上了頭,我已經記不清後來王勇都說了什麼,隻記得後來是徐愛芝把我帶回班上。
那是蘇墨笙給我上的最後一節語文課,她提前講了高二的一篇課文。李商隐的《錦瑟》。她沒有用ppt,也沒有看我,但我知道她的每一句話都是說給我聽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下課後,我再去找她,她已經不在辦公室了。
後來,我接到了沈耀輝的電話。
“來趟醫院吧。”
姚琳朝我跑來:“沈棠,蘇老師……”
可是,我已經沒有心情聽姚琳說什麼了。
身邊的一切都變成了灰色,就好像夢境一般,我想醒來,哪怕哭濕枕頭也好,讓我醒來。當我被保安拽住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是真的那不是夢。
“上課了,你往哪跑。”
“我媽在醫院!”
“同學,你問清楚了嗎,不會是被騙了吧。”
“我爸說的!”
後來保安給班主任打了電話,把門打開,讓我出去了。
到了醫院,我看到陸敏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機。沈耀輝坐在旁邊一臉疲憊。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出晚歸不是為了去掙錢,而是在醫院和家來回奔波。原來他們消瘦滄桑也不是因為工作勞累,而是因為沒日沒夜的跟病痛做鬥争,所以沈耀輝最近一直默默無言,所以陸敏最近一直努力的跟我找話題,教我做飯,詢問我喜歡的人,希望我幸福。一切的一切都說得通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出現在我的面前。
沈耀輝說:“她讓我先瞞着你,想讓你安心考完高考。”說着沈耀輝眼眶也漸漸的紅了,一個快年過半百的男人,在自己女兒面前紅了眼眶。我的天就好像塌下來了一樣。
其實,小時候我很怕我媽,因為我爸要工作,不常在家,所以都是我媽管着我。我不吃青菜她會打我,我寫不完作業她會打我,考試不及格她也會打我。可是我也離不開她,白天她打了我,晚上睡覺我也得抱着她。
我很調皮,從小到大沒少讓她被老師罵。漸漸的,她不打我了,不再強求我一定要好好學習了,總覺得我開心快樂就好。再後來,她變得很幼稚,很依賴我。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樣,沒事喜歡拉着我聊天,談一談初戀,談一談和我爸是怎麼認識的,她總說她年輕的時候很美很美,不過我相信她,畢竟我都這麼好看。她喜歡穿我的衣服,覺得我們年輕,很潮。但每次她120斤的身材,穿上我的衣服就跟穿緊身衣一樣,我總笑她“肥婆”。
現在她躺在病床上,連一百斤都不知道有沒有。我的心疼了起來。
那是我媽啊,我摔倒了可以抱着哭的人啊!
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被蘇墨笙拒絕的那天晚上,原來我哭着騙她說:“我比賽摔倒了,疼”的那天晚上,原來從她那句“你要學着長大”的那句話開始,她就開始瞞着我。
而我卻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蘇墨笙都問過我“他們在忙什麼?”我都堅信他們在忙工作。
我跪在陸敏的床邊,哭了不知道多久。後來,她醒了,握住了我的手。感受到她的一絲絲溫度的我終于安心的睡了過去。
晚上,醫院裡隻能留一個人陪床,我爸叫我回去了。因為還要起夜,而我什麼都不會。
到家後,我打開手機,才知道。
蘇墨笙走了。
隻留下了一句“好好學習。”
我無奈地笑了,笑的很大聲,卻很陰森,響徹整棟别墅。
“你答應我,以後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你沒說。”
“你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害怕了,你就告訴我,你也沒說。”
“為什麼啊,你什麼都不說。”
“你答應我,我們一起私奔,為什麼!為什麼最後走的隻有你一個人啊!”
“為什麼,你要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我。”
“沒有你,好好學習有什麼用,沒有你,前途有什麼用,我本來就是個堕落的人啊!現在我的深淵裡,最後一束光都沒有了。”
我歇斯底裡的對着電話吼着,可從頭到尾電話都隻有機械的“嘟,嘟,嘟。”
我向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期,陪在陸敏身邊。
在今天之前總覺得長大離我特别特别遙遠,我有沈耀輝和陸敏愛我,還有蘇墨笙寵我。我覺得我可以一輩子都這樣,像個小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活着。可短短一天時間,最愛我的人躺在病床上,最寵我的人了無音訊。在生活中被迫成長。
後來我回到了學校,沒有約談,沒有記過,沒有站在主席台上面向全校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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