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自己是從何而來,又是為何而生。
無支祁浮在淮河之上,看着滕九道:“你能入河嗎?”
他的目光望向遠方,能看見一切淮水所經之處,他再待在此處,便有村莊要被即将湧入的淮水淹沒。
滕九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點了點頭,與他一起沉入淮水。
無支祁在淮水中來去自如,卻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他一般,也能看出滕九是身懷異寶,方能将淮水辟易。
無支祁能看見,随着他的下落,岸上張牙舞爪的潮湧漸漸收斂了些。可他不能一輩子都待在淮水之下。
無支祁問滕九:“你是什麼人?你當初說要去尋能止住這淮水的方法,這次來,是尋到了嗎?”
滕九沉默半晌,道:“我是主管降霜的霜神,名為青女。”
至于這淮水,确像是與無支祁血脈相連。
滕九說起那些仙家所謂的天道論,說着說着,連自己都覺荒唐可笑,也虧無支祁尚且神色自然,還能淡定問她:“也就是說,我生來就是為了淹沒淮水兩岸的?”
他看着自己幹淨的手心,恍然間覺得上邊沾滿了濃稠的鮮血。
若是憑着本心,興許他剛剛誕生之時,便已經肆意地四處遊覽,在無知無覺下将洪水肆虐人間。到了那時,無論是他的内心,還是他所犯下的罪孽,都不會允許他将人類看作需要憐愛與保護的對象。
如今此事尚未發生,雖說淮水每年都會帶走不少人的性命,可起碼那并非無支祁之過,隻是一種無支祁誕生前便存在的偶然,而非無支祁誕生後大災之下的必然。
滕九不知如何作答。
無支祁道:“這便是神仙的答案。所以,我是妖嗎?”
他沉在淮水裡的日子太過無聊,隻能借着向四面八方奔騰的分流觀察這世間百态。
他見過貧苦人家在孩童翹首以盼中端出熱氣騰騰的粗茶淡飯,也見過滿堂聽客屏氣凝神地等待說書人講那神仙收妖。他以為自己看得夠多,學到的也夠分明,如今卻覺有些好笑。
原來像他這種大妖,也可能是應運天命而生,作惡都成了命中注定。而天上的神仙,也并非所謂慈悲心腸,救災救難,渡苦渡惡,隻是冷眼旁觀,維護天命。
所以,他便該按着所謂命運,順應血脈的沖動,将此間攪得地覆天翻,民不聊生嗎?
滕九不知道無支祁在想什麼,她隻是對他道:“妖物,精怪,神仙,不過一種稱呼而已,你興許算是妖,又興許不是。”
無支祁搖搖頭,最後隻道:“你來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去造出這場‘天災’嗎?”
他沒見過幾個神仙,隻眼前青女一個,卻已經開始讨厭傳言裡善良高潔的仙人。
滕九道:“不……我不希望你這麼做,所以想同你商量。”
她知道,自己要做的事興許同如今整個仙界所背離,所以不願将滕六牽連,隻孤身一人來此。
無支祁看着她,深色的瞳孔裡看不出情緒波動,隻問她:“哦?你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滕九猶豫了片刻,不知該不該同無支祁講述自己的想法。有時候,立場決定了态度,與她同為仙人的仙家們尚且不能理解她的态度,無支祁為天地間所生精怪,又能理解幾分呢?
可總歸要試一試。
“……他們擔心天道逆轉,我便細細打聽,試圖确認是否有相關預兆亦或推算,若當真如此,我自然也明白盲目插手反而會遭緻更大災禍,不敢妄動。可打聽來打聽去,唯一能扯上關系的事件與此并不完全類同,所謂‘牽一發動全身’,救小災緻大災,并不常常出現。我對阻止淮河之災做了千次推演,一千次裡,也隻有五次中,事态會變得更加嚴重,剩餘的九百九十五次裡,這場災禍退去,人間太平,一切同往常沒有分别。”
“仙界中英才濟濟,我亦非聰明絕頂之輩,所以向來不信這些東西隻有我能想到,隻有我去算出。思來想去,到了最後,不過歸于明哲保身。興許他們想着,仙是仙,人是人,妖是妖,互相便是偶有交錯,也實難影響彼此。這人間災禍,便是鬧得遍地殍浮,仙界總歸一片太平。而隻要袖手不管,睡個長覺,醒來再看人間,似乎也同從前沒有區别。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費這番力氣,畢竟同天地所鐘的精怪鬥法,便是神仙亦有隕落之險。”
“可我總覺得,仙、人、妖之間的壁壘并非永恒,興許有一日,神仙亦是凡人,凡人亦為精怪,精怪亦可成仙。抛卻此刻的他們,就仿佛抛卻來日的我。”
“仙人跳脫人界之外,見凡人世世輪回,便覺其中一兩世嘗遍生老病死也無甚所謂。可若有人能跳脫仙界之外,又怎知在其眼中,神仙會不會亦是世世輪回,隻是我們同凡人一樣,久處其中所以不得望破虛妄。倘若真是如此,難道諸仙就能輕易抛卻此生?将心比心,凡人的一世性命,沒有他們想的那麼輕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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