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裡也依舊像是紫金城皇都裡彌漫着奢靡的醉生夢死的氣息。歌舞才歇,絕色美人一擁而上,簇擁在居中的有錢人的身側,莺啼燕叱、巧笑承歡,滿目春光無限。然而鋪了雪豹皮軟榻上,羅軒卻依舊神遊物外般的漠然,絲毫不理睬周圍的衆多美人、眼睛茫然地看着外頭,瞳孔微微擴大。羅軒在洛殿凡世第一次見藍蝶的時候,并且是在弄影樓中。他在人間流連,遲遲不願返回客棧。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輝光,沒有人知道這個相貌俊美的男子是紫金城的皇子。
便在這時,他看見了藍蝶!然後他看到她的笑容,如同揚花般輕盈而溫暖的笑,這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已經不再是那個高傲而淩駕一切的人魚公主,而是一個凡世裡普通的女子,懷抱着自己的琴,彈奏着憂傷的樂章。
藍蝶好似是從那座雪山上走下來的,她穿着一襲淡綠色的輕衣,頭上松松地挽了個髻,髻上斜插着兩支搖搖欲墜的銀钗。他覺得一朵淡綠色的花朵忽然在自己面前開放了,他立刻便将自己的憂傷抛諸腦後,張口結舌地盯着藍蝶。凡世為何會有與人魚公主如此美麗的女子,美得如夢似幻,不帶一絲煙火之氣?
兩人的目光輕輕一觸,藍蝶對着他嫣然一笑。羅軒在那一刻表現得像個十足的傻瓜。他一向以英俊潇灑著稱,在女子之間遊刃有餘,從未在任何一個女子面前如此失态。他傻傻地看着藍蝶,該怎麼辦?她難道就是靈秀的轉世,千萬不可以讓她就這樣輕易地離開。他心念一轉,想了許多開場白。然而在對方清澈的目光下,任何話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為她彈奏數曲之後,羅軒依然不知道她的真實名字。或許,很特别的東西,更容易讓人記在心裡。
所有人便叫他“藍蝶”,一個十分暧昧的名字,因為曲終之時,羅軒正突然想起了許多年前在皇城曾經和他走得很近,卻一度不能被自己遺忘的人————靈秀。
“我本是一個戲子,從出生那刻起,就承襲着祖傳的古琴,十指纖巧,彈奏靡靡之音,彈給故土上那些生我養我的人們聽。”
一度,我把最心愛的古琴留下,開始遠行,他鄉賣藝為生。我遠行,是要去尋求世上最美妙的琴曲,然後帶着琴曲歸來,彈給故土上那些肯為我花錢的人們聽。在路上,她看到一個人,胸口别着一枝花,她面帶微笑,采來路邊盛開的花朵,别在我的胸口,就像把花朵别在她自己的胸口一樣。她祝福她說,要像一朵花兒一樣微笑,你才能彈奏最美妙的旋律,你的遠行才會結出美麗之果。
洛殿凡世(4)
那一天,為羅軒彈奏數曲,之後,叫這個女子“藍蝶”。藍蝶給羅軒别在胸口的那朵花,一生開在他的微笑裡。
他索性徑直向着藍蝶走過去,深深地施了一禮,自報姓名:“在下名叫羅軒,是紫金城的皇子。”
藍蝶側過身還了一禮,居然一點兒也不嫌他唐突:“小女子名叫藍蝶。”
藍蝶!好美的名字,就如同她的人一樣。兩人在初見之時都沒有隐藏自己的身份。
兩人雖然站得遠遠的,仍然有隻言片語落在耳中。
羅軒不失時機地道:“城中花園裡的桃花都盛開了,這幾天有許多遠道而來的客人觀賞。”
藍蝶卻有一絲愕然,桃花,是偶然嗎?為何他一見到自己,便提到了櫻花?
羅軒見她遲疑,便急切起來:“也不知為何,一見到小姐,在下就想起了桃花,聽說這種花是凡世最美麗的花。人們都說可以用花來形容女子,但世間之花又如何能與小姐相比?若要勉強找出一種可比小姐的花,也隻有桃花了。”
藍蝶不由得笑了,他的甜言蜜語說得如此流暢,大概是在皇城裡遊戲花叢日久,遊刃有餘吧!羅軒見到她的笑容,倒有些汗顔起來,她是在笑自己的輕狂嗎?他忽然發現,自己很久沒有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思了。
藍蝶率先向着城中行去,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見羅軒仍然呆立在原地。她便問:“你為何還不走?”
羅軒問道:“去哪裡?”
藍蝶微笑道:“去看桃花啊。”
花園中的人并不像他說的那樣多,但這樣更好,若是人太多了,豈不是沒了情趣?
兩人繞着花叢看了半晌,誰都不先發一言。他忽然有些不耐煩起來,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過來。她怔了一怔,他以為她要縮回手去。但她隻是望着他微微一笑,任由他拉着。
他倒有些好奇起來,她不覺得羞怯嗎?他難免猜測她的身世,但如她這樣美麗潔淨的紅塵女子,無論如何,都不會使人産生不好的聯想。然而與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手拉着手看花,這不該是一個良家女子的所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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