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祖師爺已經去了。若是沒有他,他忍不住想,若是沒有他,會不會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祖師爺雖然風餐露宿,躲避追兵,但是他那麼機靈,又會那幾招保命的功夫,肯定可以找到辛欣,拜師學藝,等他離開山林入世的時候,就有自保能力了,不會這麼簡單的,死在城外敵營。若不是他,若不是他,祖師爺的路或許會更艱難,但是至少不會危及性命。就像當初,漫天風雪中,魔教四處着火,那些熟悉的人,一個個都帶着猙獰的表情,為了保衛家園寸土不讓。而他卻無能為力,甚至為了保全魔教最後的血脈不得不随着幾個長老避走他鄉。現在,他還是無能為力,他以為一切安全,就因為不耐平安的生活,私自留書出走,回來隻面對一具冰冷的屍體。一個月,雖然隻有一個月,但是這是他和這個世界唯一的紐帶。 他能聽見二月的風呼嘯而過,給這片蒼茫的北方大地帶來一片冰涼。打着卷的風繞過紫黑色的天幕,卷着一片雪花靜靜落下。下雪了。他能聽見下雪的聲音,每一片雪花劃過夜空的聲音,落在大地的聲音,一點一點覆蓋地上瘦弱的孩子的屍體。又融化在滾燙的血水中。好多人,他聽見他們的哀嚎,聽見那些普通的士兵的求救,聽見那些戴着面具的人的恐懼,聽着所有人,帶着欲望與私心的叫喊。他從來就不是好人啊,為什麼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他的底線?他可是魔教教主,他有數不清的手段,有最暴虐的招式和内力,為什麼這些人都不怕呢?那些前仆後繼沖上來的人在楊子歸的眼中和當年屠剿無回山的正道人士重合了。當年,他還太弱,打不過他們,隻能狼狽地像一隻喪家之犬一樣逃出他的家。現在,他不會了。這些人,所有傷害了無回山的人,都要死。他的長發散在烈烈風中,衣襟半開露出大半胸膛,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拿着畫筆,蘸着血色,一點一點繪出詭異而又迷人的花紋,那柄軟劍被抽出來,握在主人的手裡,蓋世神兵輕輕戰栗着,漂亮的銀色一點一點染上血迹,它甚至興奮的顫抖。它在渇血。就像它的主人。楊子歸已經失去了意識,他不記得他是誰,不記得周圍都是什麼人,不記得自己在哪,不記得自己要做什麼。他整顆心裡都是那種悲涼到絕望的心情。殺了他們,不然他們就會奪走你最重要的東西。恍惚之間,他好像到了古戰場,數不清的人大喊着沖殺,那些人的面目模糊了,但是都披着獸皮,骁勇善戰,對面有一個着青衣的女子在向他招手。戰、戰、戰!遙遠的高塔之上,裝飾豪華的塔頂,甚至鋪着整片的白色獸皮。一人華服金冠端坐正中,面前竟然是一面水鏡,水鏡上流轉的赫然就是楊子歸大殺四方的片段。那人披發徒跣,雙目赤紅,精緻如白玉的臉上有幾道血口,青色的衣服上滿是血迹,不知是他的,還是别人的。屋子裡的兩個人都死死地盯着他,一個眼裡滿是探究,一個眼裡甚至溢出了淚花。那金冠人突然開口:“他以為你死了,所以才會這般激動。你想不想幫他?”旁邊被牢牢困住的竟然是被宣稱已經死去的楊彩瓊。他面露不屑,并不答話。這些人都是一夥的,他們都是瘋子。雖然那死掉的人确實不是他,但是也是一個八歲的小孩。他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在幾百個小孩裡選擇了那個和他體型最接近的小孩,叫他代替他去死。那個被選中的小孩帶着榮幸的笑,接受了酷刑。他們嚴格比照楊彩瓊的體型,将那個小孩削成了他的樣子。就像是比照着真人做一個木雕,細細雕琢,打磨。可是這塊木頭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啊。他自認面冷心硬,可是這等事情,他還是做不來。更何況那個孩子臉上一直挂着滿足的笑容。他們費了這許多周章就是為了逼楊子歸發瘋,他們算計的是大叔,不是他。同樣的,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就像楊子歸站在他的屍體面前所想到的,他也體會到了。若是他再強大一點,會不會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作者有話要說:新年的加更承諾終于完成了qwq 楊彩瓊雖然察覺到了那金冠人的不懷好意,但是他卻忍不住着魔似的沉浸在這個念頭裡。之前在自惠那個小院,他就生出過這樣的想法。但那時想的是,畢竟大叔表現的很明顯,他不喜歡自惠。所以雖然他想要變得更厲害,卻不想借助自惠的功法。他更想要自己堂堂正正地修出一個樣子來。所以這段時間,他努力練功,日夜不停。可是太慢。還是太慢。大叔已經很厲害了。他自問資質并不是萬裡挑一的好,心性也不是純粹的心無旁骛的人,他要什麼時候才能夠努力到大叔那樣的高度?更何況,他是想要保護大叔的。他等不及一點一點練習了。楊彩瓊顫顫巍巍地動了動。被綁起來的時間太久,他半邊身子都已經麻了,現在動起來,好像有無數的針紮過來,又痛又癢。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斷了,他從貼身的口袋裡拿出那張紙條,按照自惠教他的,撕開紙條。那張紙看起來沒什麼特别的,可是撕開後,一道白光閃過,落在地上,是一顆小小的種子。種子落地即發芽開花結果,速度快的他難以反應,就被朱紅色的小果子打了滿臉。詭異的是,那些果子打中他并不落下來,反而像是被他吸收了。一邊瑩白的植物越長越高,果子也越來越多,排着隊前仆後繼地向他飛來,瞬間便堆成了一座山,把楊彩瓊沒在了下面。渾身都湧進了果子,那果子進來之後并不張揚,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但是随着果子的增多,他隻覺得渾身像是被碾過了一般痛,根骨經脈都在飛速的充盈,可是強行的生長讓他的經脈像是斷了一般痛。若是現在可以内視,他定可以看見,紅果子化成的紅色光點,湧向經脈和骨骼,經脈在迅速的擴張,甚至有絲絲裂縫,而骨骼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拔高,可是卻沒有一個朱紅色的光點肯進入他的血肉,血肉不長,隻能遭受越來越大、越來越粗的骨骼擠壓,慢慢的,他的髒器開始滲出血色,他的皮膚開始斷裂,裡面的血肉被刺穿,漸漸融化,不過盞茶的時間,他的骨骼已經長到了成年男子大小,可是血肉都血淋淋的插在骨頭上,髒器都變了形,甚至在近乎透明的血肉中還可以看見正在蠕動的髒器。太痛了,簡直是想不到的痛。但是這都是他應得的。要想擁有力量,怎麼能不付出代價?他用這種辦法投機取巧的擁有了舉世無雙的神力,必然要經受非人的痛苦。這是他選的,他認。更何況,這樣子得來的力量,他才能安心用。他不是不經事的人,也不是懶惰貪得的人,他明白自己少走了多少路,所以承受多大的痛苦他都能忍。還是孩子的少年血肉模糊的臉上依稀還有笑容。他不知道,從此踏入了一個怎麼樣的深淵。而在青州密林中的自惠小和尚,感應到了自己的紙條被撕開,他眼裡劃過了一道濃厚的哀傷。這是佛的指示嗎?這是欲望天魔的指示。他對不起自己修了這麼多年的佛,對不起師父。隻能以後都好好的跟随他,保護他,才能消了這般愧疚。他又忍不住想起那日攜手而來的錦衣公子和小小孩童。雖然是元月初,但是密林一向隻有春夏,兩人都穿着薄薄的春衫,一青色一白色,青色的那位,搖着扇子如謙謙公子,自是如玉般剔透磊落;白色的緊繃着臉,雖然還是瘦弱,卻看起來眉目極绻麗,整張臉就像四月開盛的山茶,濃而不嬌,最是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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