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要很早起床,天未亮就要摸黑出門,傅詠歡有些不習慣,但一得知齊信楚竟比他更早出門,他就算再不習慣也乖乖的早起出門。張三對他非常好,他若有什麼不懂向他請教,他立刻就回答;隻不過他站得近些,張三就會害羞的臉紅。冬天一到,花變得昂貴,采買的人變少,生意就冷清了許多,齊家發給每人一件冬衣,款式、質料與去年的相同,隻是顔色換了喜洋洋的紅色。跟傅詠歡往常的衣服相比,這一件算是粗糙了,無憂幫他收進櫃裡,以免他看了這件衣服就想起那塊被買走的布,又會心情不佳。可是傅詠歡并沒有空去理會那塊布的事。随着冬季的來到,花材太貴以至于買得起的人變少,批進來的花又因為沒人買而枯萎,樣樣都要成本,這個月竟變成虧錢,讓他心急如焚。齊信楚那句「你做得來」的話,讓他深感責任重大,但是季節時令的大自然變化,實在難以改變,不是他想改變就可以的。來此買花的人都是為了去七仙女廟求姻緣,大多是姑娘;有些姑娘穿着粗布衣裳、面容憔悴,就算在夏季花兒盛産時,都不一定買得起一朵花上廟裡祈福,更何況是冬日。傅詠歡掌了這家店後,才知民間疾苦。有時看姑娘在買花時,随口與對方談了幾句,他才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麼幸運,有齊家這樣豪富的人家照顧着他;所以那些姑娘才會懇求能覓得良婿,過着安穩的生活。也因此,他心裡生起了憐憫的感情。他知曉姑娘們說不出的希望都放在一朵花上,若是買不起,臉上的黯然神傷讓他看了也悲傷。他想了一個變通的法子,要店裡的夥計折了紙花,雖不是真花,但總是一朵漂漂亮亮的小花朵可以獻給七仙女,他想七仙女應該也能明白這些姑娘的心事。紙花的價格低廉,比冬日的鮮花價錢少了十分之九,來拜七仙女的貧窮姑娘就願意買了,因此賺了一些銀兩。也因為這生意做得順了,鄰坊竟也學起他賣紙花,但他是第一家發明的,加上有姑娘說來這裡買了紙花拜七仙女立刻求得好姻緣,所以他這家店便聲名大噪,張三還稱贊他頭腦精明。不隻是賺到銀兩而己,他見姑娘們歡喜的拜拜、歡喜的回家,他心裡也感受到了歡樂。但是他最想要稱贊的人卻不在齊家,當然也看不到他成功賣出紙花的賬本。齊信楚為了談生意下江南,整整半個月都不在家中。他從未出門這麼久過,讓傅詠歡很不習慣,恨不得他趕快歸來,看見自己呈上的賬本,讓他知道自己把這家花店經營得很好。他要讓齊信楚知道他交這間店給他的苦心絕沒有白費,他真的有用心在經營着。二十天後,齊信楚才一身疲累的趕在小年夜之前回家,他回家後倒頭就睡,旅途上不知累了多久,總管不忍叫醒他,任由他睡了一天。由于過兩天就過年了,傅詠歡堅持花店還是要開,因為過年會有很多千金小姐上七仙女廟拜拜。他這一堅持,張三也不好拒絕,反正他也孤家寡人,就陪同傅詠歡來開店。五天下來,賺的銀兩是整個冬季的收入,讓傅詠歡笑得合不攏嘴。他喜悅的将賬本拿給齊信楚觀看。「你做得不錯啊,這家店我就挂在你的名下,是你傅詠歡的産業,不是我齊家的财産!賺到的銀兩都是你自己的,不過若是虧了錢,你也得自負盈虧。」齊信楚挑了一下眉,語氣中頗有嘉獎,讓傅詠歡喜不自勝。傅詠歡現在的生活幾乎與這家店綁在一起,而且天還未亮就到店裡,日落時才回家,齊信楚竟白白的要把這家店送給他,這是多麼大的禮物啊。傅詠歡又叫又笑,若不是已經是個大人,不能像個孩子一樣的上前摟住齊信楚,恐怕他早就摟住他了。傅詠歡一回到房裡,見無憂不說話,隻顧着在床頭拍撫一樣油紙包裝的物品,他開心的将剛才齊信楚的話對無憂說了一遍。無憂也感染了他的歡樂,笑道:「我早說二少爺是好人。」當初兩人為了這一句話鬧得不開心,現今傅詠歡卻點頭稱是。看自己床頭放了一個油紙包裝的物品,他忍不住地問:「這是什麼?」「總管要人拿來的,說是二少爺從江南帶回來送你的。他說你生辰快到了,他在江南看到這個,覺得挺适合你就送你了。」齊信楚竟送他禮物?他已經送他一家店鋪,還有什麼禮物比那家店鋪更大的禮物?傅詠歡揭開包住的油紙,霎時怔愣住,全身都顫抖了起來。「這、這個……」「比少爺當初看的那塊布更漂亮吧!你看,不隻有紫藍色的,還有青綠色的,這兩匹布不知花了多少時間才弄來的,二少爺真是有心。」無憂意有所指的說着。傅詠歡抱着布,開心得眼淚差點流出來。這兩塊布比布莊賣的更加精緻、漂亮,而且每塊布都足夠做上兩件衣服,不像布莊隻能做一件。他當初有多遺憾沒買到那塊布,現今就有多麼歡樂得到這兩塊布。「他真好!他對我真好。」傅詠歡喜歡得不得了,愛不釋手的摸着布。看主子很久沒這麼高興,無憂也忍不住笑了。「少爺不去道謝嗎?」「道、道謝?」無憂點頭道:「是啊,少爺,二少爺對你挺好的,你就去跟他說聲謝謝。」無憂言之有理,于是傅詠歡扭扭捏捏的前往齊信楚的書房準備向他道謝。「信、信楚。」以前傅詠歡都連名帶姓叫齊信楚,現今他改了稱呼,喚得親熱。齊信楚正在看合同,擡起頭來看他。「你送我的布料,我拿到了,謝謝你。」傅詠歡跨進門内,又開心又羞怯的連忙道謝。齊信楚沒什麼表情的說:「你喜歡就好。」他再度低下頭看合同。傅詠歡在椅子上搓着手,他不想出去,但是在這兒好像會打擾齊信楚;他想要上前站在他身邊,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很怪異,隻好坐在椅上無聊的搓着手。但是坐久了實在無聊,他蹑手蹑腳的來到齊信楚的身邊,卻發現齊信楚哪有在看什麼合同,他桌上的合同都放颠倒了。傅詠歡彎腰順着齊信楚的視線看去,才知道他視線所及之處竟是剛才自己坐的位置,這代表他剛才一直在看他。「你幹什麼偷看我?」傅詠歡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也許是沾染了喜悅之情,他說話竟帶些從未對齊信楚說過的嬌嗔語氣。齊信楚健康的膚色竟浮出淡淡的紅暈,害得傅詠歡也害羞了起來,總覺得氣氛有點熱、有點羞人,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愉悅。他頭一低,玩着自己的衣角。齊信楚的大手來到他的腰間,輕輕的摟住他;他酡紅了臉,一點也沒拒絕,反而順着他的姿勢坐在他的身旁,偎着他。傅詠歡起了頭,滔滔不絕的說着自己看管那家店時,才了解民間疾苦,也為了讓貧窮姑娘買得起花,他才賣起紙花,想不到竟大受歡迎一事。齊信楚低聲對他說:「那是你心地好、懂得體貼别人,隻要你體貼客人的心情,你就會一直有顧客上門。」傅詠歡擡眼望他,看見他又用那種難解難懂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再度将頭低下,總覺得一陣熱氣從腰骨被他環住的部位一直往上發熱。他又玩起自己的衣角,小聲的說出往事:「我心地才不好!我罵過你,罵得很難聽呢。」齊信楚淡淡一笑,「哲懷剛死,你心情不好也屬正常。難不成青梅竹馬一死,你就什麼都忘了嗎?」傅詠歡見他說得平常,好像沒把當初的事挂在心頭,不過他并不喜歡他那種置之度外的語氣,好像他們兩人關系挺疏遠的;再怎麼說,那是以前不了解、不認識彼此,現今了解了,也算親近些。更何況兩人還曾發生過親密關系,雖然不是他樂意發生的,但是兩人除了初次的肌膚之親之外,齊信楚從沒造成過他的疼痛,還讓他喜悅連連。若不是他讨厭這樣,說不定兩人的這種關系還會繼續下去。「你别說得事不關己,哲懷跟我是青梅竹馬,難不成你跟我就不是嗎?」他語氣中有些訓斥及不滿。三人縱然不玩在一起,但總是在宅子裡見過面,若要說是青梅竹馬,齊信楚也是他傅詠歡的青梅竹馬,何必把兩人的關系說遠了?他讨厭他這種撇清似的說法。「詠歡。」齊信楚環住他腰身的手一緊,低啞的聲音喚得他心頭一亂。傅詠歡情不自禁的把臉貼近。就在雙唇相碰時,門外傳來總管驚喜的叫聲,直往書房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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