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村傍晚,伴着滿天的霞光村子裡豎起幾股炊煙,孩童的奔跑打鬧聲與母親的呼喊聲,在偶爾幾聲湊熱鬧的犬吠中隐約傳來。看起來和普通的村莊沒有任何區别。
但村莊外的天空,卻是另一幅詭谲的模樣。
漫天星辰的夜空,中間突兀的橫着一道真空地帶,将群星分為了上下兩部分,也将天空分割成了兩部分。
天空中的群星與其他地域的星星并無二緻,但那真空地帶似乎是被一種難以想象的偉力将宇宙星河攔腰斬斷造成的,截斷面布滿星辰殘骸;一些恒星比太陽不知大多少倍,在這裡卻一分為二,星核裸露在外,向外爆發着無量光,刺眼奪目;有五星連珠被截斷面擠壓相撞,沖擊波似有數光年;更有不知何種生靈建造的巨大星舟殘骸,肉眼清晰可見。
隻是這一切都與尋常布滿繁星的天空不同,它是完全靜止的,就仿佛是一副靜默畫,時間在那真空地帶已經失去了意義。
這縱橫不知道多少光年的偌大星河其實隻是背景,整幅靜默畫大概三分之二的面積都被一根斷指占據;斷指表面光滑潔白,看起來似乎是一名女子的纖細小拇指。在那斷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由數顆星辰如珍珠般串聯而成……
靜默畫下,相距漁村不過二裡路,有一顆桃樹。
一年四季都盛開着粉紅色花朵的桃樹,被關在了一個鐵質方籠子裡。
桃樹前鐵籠外,盤膝坐着一名道士。
這道士頭戴青木簪,面目清瘦,山羊胡随風飄蕩,看起來很是仙風道骨。但是一身粉紅色道袍,讓他的氣質變得有些詭異。
“這樣的異景,就算是如今最發達的科技加上最巅峰的修為也難以造就,在這世上異景中都可排進前五,可此地這些凡夫俗子們,常見便以為尋常,多少代人日夜相伴,竟沒一人借此得悟超脫大道。”粉袍道士一聲輕歎,眉宇間滿是愁悶。
“超脫又如何,從一個牢籠跳到另一個牢籠罷了。此地村民雖短短百年人生,但比起苦修千載得道,未嘗不是件幸事。”
鐵籠中的桃樹上,懸挂着一把木劍。木劍無鞘,做工也很粗糙。像是父母為孩子随手撿了根桃木枝做出來的玩具。
粉袍道士才感慨完,木劍上就傳出了這樣一股意識,唯有道士可聞。
“凡人見識淺薄,不知這天有多高,地有多闊;究其一生也不過活動在方圓千百裡,而我等修士,一個邁步又何止萬裡。星球不過台階,星系也隻是屋前小院。一念起,萬物生;一念落,百族滅。這是何等壯哉!偉哉!”
粉袍道士眼中似有星辰生滅,整片宇宙星河似都浮現在其眼前。道士目綻精光,喘息漸大,顯然沉浸在了自己所描繪的超凡世界中。
“啪嗒”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石頭撞擊聲,把迷醉中的道士給驚醒。
“小石頭,你不去海邊玩耍,這時候來這幹嘛。”一道小小的身影被粉袍道士一個眼神從幾百米外挪移到面前,随後開口問道。
這是一個小男孩兒,頭上梳着朝天辮,額頭還被點了一顆紅點,衣着也頗為精緻,粉雕玉琢甚是可愛。
小石頭雙眼滴溜溜轉個不停,顯然還是個古靈精怪的主。
“奶奶爺,你好厲害啊,剛才我都還沒看到你呢,這一下就到了你面前了,這就是你說的術法嗎?”小石頭上前一把抱住粉袍道士的胳膊,童聲奶氣的問道。
“糾正你多少次了,要麼奶奶,要麼爺爺,奶奶爺是個什麼鬼稱呼。”道士看着小石頭露出慈祥的無奈。
“奶奶爺教的。”小石頭有些驕傲的說道,“奶奶爺說過,喜歡穿豔麗色彩衣服的都是女的;長胡子的都是男的。年紀輕的是姐姐哥哥,年紀老的是爺爺奶奶。奶奶爺喜歡穿粉衣服又老,自然是奶奶;又長了胡子也是爺爺。奶奶爺不是正合适嗎。”
“就你聰明。”道士手捂胸口做痛苦狀,玩鬧了一會兒才問道:“這麼晚過來,怎麼了?”
“我來和您告别。明天爸爸媽媽就要帶着我去城裡住了,我舍不得您。”小石頭抱着道士的胳膊邊搖晃着邊可憐兮兮的說道。
“這就要走了啊。”粉袍道士略一歎息,接着問道“小石頭,想成為修行者嗎?”
“是可以像您剛才一下子把我拉近那樣的修行者嗎?”小石頭瞪大雙眼激動的問到。
“那隻是很簡單的一個趕路小技巧,你若成了修行者;某一天去天外星空中把那串恒星手鍊摘下來都不是不可以。”
“真的嗎,那我想學。”
“再問你一遍,真的想學嗎?”粉袍道士面色鄭重了些。
小石頭看着粉袍道士,毫不猶豫的使勁點頭。
“好,想成為修行者,第一便是要有天賦和毅力。天賦你勉勉強強,那我便送你一場毅力吧,順道也積攢點天賦。”粉袍道士擡手在小石頭頭頂摸了摸,笑着說。
小石頭感覺體内多了點什麼,似乎也又少了點什麼。懵懂無知中和粉袍道士又說了會兒話,便一步三回頭的回家了。
“唉,這都多少人了,何苦呢。”
鐵籠子裡,被困住的桃樹上懸挂的桃木劍歎息到。
“還不是為了自救,你被困在牢籠中,我便不完整,又如何去逍遙世界。”粉跑道士帶着憤恨說道。
“你又怎知,不是我囚禁了這個世界呢。”
……
黎明破曉,萬裡晴空。晚夏的風已足夠清涼,早起工作的人們行色匆匆,很少有人注意到,道路兩旁看上去依然一片翠綠的景觀樹,已有些樹葉,被清晨涼爽的風帶離了樹梢。
或許下一個不經意的注視,已是黃葉滿枝頭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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