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爾伯恩教授,紐特——”
我好像應該說些什麼。
好像又什麼都不該說。
我隻能任由步伐和視線同步,想要縮短我們的距離,因為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越靠近紐特,他的痛苦就越發難以忽視。
我在紐特面前與他平視,我的樣子一定好不到哪兒去,紐特的眼睛是濕潤的。
“紐特——”我輕輕地叫着,像紐特做過的那樣,第一次觸碰他柔軟的頭發,将他的頭攬到我的肩膀上。
我聽見凱特爾伯恩教授也抽泣了一聲。
“我沒能救下她,萊爾……”紐特說,他抓着我的袖子,我能感受到指尖用了很大的力氣,“我沒能救下尤裡卡……明明我來過這麼多次,我一次都沒發現過她的異常,一次也沒有……我以為她真的快要恢複了……”
“但是她為什麼就這樣死去了?”
這句話是殘缺破碎的,凝聚着紐特從着手給尤裡卡開膛剖腹到确認她死去後緊張情緒的崩潰。而我隻是個可惡的旁觀者,有什麼資格加入這場情緒的破碎?
我咬着嘴唇,心想,在場的四個生物都沉浸在無法言說的悲傷中。
紐特的眼淚在我的校袍上暈染出一片深色的淚漬。
我沒有說話,一遍又一遍拍打着他的背。
我能說“你已經盡力了”嗎?隻有紐特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能說“萬物皆有一死”嗎?可是尤裡卡死得太早了,她的使命不應該在生完寶寶後便終止。
我能說“死亡是生命的養料”嗎?
可死亡是誰的養料,是她剛出世,連走路都還不穩的孩子,還是她腳下生存的這片森林,以及一切仰仗死亡而生的物種?
我很無知,我對一切都迷茫。
“我不會離開的。”我隻能對紐特說,“我在這兒呢。”
“嘿,紐特。”我說着,忽略掉手背似曾相識的地方傳來的密密麻麻的瘙癢和與之伴生的疼痛,“她在蘆葦蕩那兒呢。她已經到了。”
我回頭,凱特爾伯恩教授光溜溜的圓臉上,淚水從他聖誕老人式的虔誠的眼睛裡,順着它眼角的皺紋流出來。他抓住了自己的拄拐,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截肢的另一條腿顯得更加空空蕩蕩,從那看去隻有不遠處的綠影。
“是時候離開這兒了,孩子們。”凱特爾伯恩教授說,我聽見很響的的潑水聲。“讓我送你們回去。”
紐特整個人瑟縮着,在離開禁林的這段路程中不發一言。凱特爾伯恩教授拄着拄拐在我們面前。
連我也恍惚着,因為看到幼小的獨角獸寶寶縮在死去母親的懷裡,無論凱特爾伯恩教授怎麼請求都不願意挪開。
到最後,凱特爾伯恩教授隻好先送我們離開。“等我回來再考慮應該怎麼做。”
我們是那麼相似——在失去的時候,對失去的意義一無所知。隻是隐約察覺、隐約清楚,這是一種惡毒的永遠。
“萊爾,我——你的臉怎麼了?”我暗道不好,快要摸上再次腫起的面部,紐特又問道,“還有你的手——”
剛才沾上粘液的手背處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它又痛又癢,看得我直犯惡心。
“在來找你的路上,我不知道是什麼生物或者植物的粘液滴到手背上,我以為不會有事的——我沒想過會這樣。”我連說話都變得艱難,甚至壓迫到我的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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