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和葉白找了一處茶舍談論事務。
江鹭告訴葉白:“有一種名為‘神仙醉’的藥,似藥非藥,似毒非毒,可迷幻神智,若流入民間不堪設想。賀家以前做商戶時,出過此藥。我已封禁此藥。但生怕此藥在東京流動,便一直在監察此藥。這一次,我手下發現賀家有異動,與那‘神仙醉’的藥鋪似有接觸,我便着人監視賀家。”
葉白摸鼻子。比起江鹭,他監察賀家的原因實在單薄:“賀明如今是太子身邊的紅人。他若勢大,不利于我方。我一直在尋找賀家可鑽的空子。近日賀家人員流動與尋常時候不同……”
葉白面不改色:“小世子是懷疑,‘神仙醉’重新流入東京了?”
江鹭:“要制‘神仙醉’,必要有藥田,要有幫傭,要有管事。這些都不是一瞬間可以找出來的。”
葉白沉思:“所以,賀家動作才會變大……”
他睫毛一顫,忽然恍悟,與江鹭對視了一眼。二人同時想到,最近太子逼着賀明赈災,賀家被逼着露出了破綻。若是“神仙醉”流入流民中……
江鹭起身:“我去找程大夫,先将城東這家藥鋪看管住。看能否從他口中問出賀明所為。希望葉郎君配合我,找出那藥田所在。”
葉白颔首:“我的人手皆有官職,不方便出面。我可讓他們提供線索,暗訪之事,則要麻煩世子的人手來配合我了。”
江鹭将一道腰牌給于他:“十日内,十三匪的人你皆可調用。”
葉白:“多少人?”
江鹭:“可供你用的當有百人,足夠了。”
葉白握緊這枚腰牌,心動時開玩笑:“世子不怕我出爾反爾,用這玩意兒狀告你,說你官匪勾結?”
江鹭背着他,淡漠:“我不在乎。諸事有利亦有弊,不可因噎廢食。我信葉郎君會做出合适的事,但若不合适,我亦有應對之法。”
葉白垂眼,笑容微冷:“因為你是尊貴的世子?整個南康王府都為你兜底?”
江鹭回頭瞥他一眼:“我走到今日,正是與南康王府割裂。你看不出嗎?”
葉白正是看得出,才不理解。
葉白握着腰牌的力道攢緊,盯着江鹭翻窗而去的背影:暮色四合,江鹭落入紅塵萬丈,一步步墜入深淵。潔淨白鹭身上的羽翼早已被染得斑白雜色,他又何必始終堅持着世人早已不信的東西?
何不同流合污。
何不共沉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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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後,姜循和玲珑裝扮成和流民差不多的模樣,去流民中間探查情況。
但姜循還沒開始,隻剛到那片地,蒙蒙亮的天色中,從一座草棚下傳來驚天動地的哀嚎哭聲。
“怎麼回事?”
二人過去,見到是一個瘦骨如柴、饑腸辘辘的流民少女趴在一個蒙着白布的屍體上哭泣。旁邊角落裡兀自縮着幾個半大孩子,有男有女,有的迷茫,有的跟着掉眼淚。
髒黑的手(),在臉上抹出一道道黑印。但生逢此世?(),生計維艱,又有誰在乎形象?
哭泣的髒污少女擡頭,看到是兩個陌生娘子。為首的那個容色逼人,即使用炭抹黑了臉,也遮掩不了太多。後面跟着的娘子雖容色不如前面那個,但一樣不像流民。
平心而論,姜循和玲珑的僞裝不算用心。她們隻求混入流民中,恰恰這個少女六神無主,正是慌亂之際,被姜循尋到了空子。
少女抽抽搭搭:“我、我爹死了!昨天還好好的,爹去城裡幫人幹活,說東京人富有,給傭金好大方。一天掙的,比我們以前十天還多。爹說要多掙點,給我們在城裡找個房子住。他說他認識了一個好說話的牙人……我們不用當乞丐被趕得到處跑了。
“可今天天亮,我見爹沒去上工,我就叫爹,爹不答應。我想爹是不是沒聽見,我就爬起來……”
她說得颠三倒四,磕磕絆絆,角落裡的幾個小孩也許懂也許不懂。長姐一直哭,他們便也跟着哭起來。一時間,棚中盡是起伏哭聲,姜循的臉淡了下去。
姜循低斥:“哭什麼?有哭的功夫,不如買個席把人埋了。”
少女便更難受了:“我們買不下席。”
姜循怔一怔,她正要說話,卻聽到其他棚下傳來相似的喧嘩聲。一會兒,便有衛士過來悄聲在姜循耳邊報說:“娘子,今天還有其他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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