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待她安靜下來,這才又開口說道:“這些個東西隻偶爾吃一回也就罷了,不能吃多了。對胎兒不好。”說罷才驚覺竟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便又道,“哦,我是說日後若有身孕,就不能常吃這些個辛辣之物。你吃的爽快,可胎兒哪受的,濕毒集聚,孩子下生下來會帶着胎毒,是最不好醫的。”
皇妃心想誰知道這胎兒現在在哪世界轉悠呢,她忌嘴的日子還遠着呢。于是便滿口應承道:“我也是偶爾才吃一回,以後就不吃了。”
老夫人一天打發人來問三回,還有什麼是她老人家不知道的。可眼見得皇妃現在一天比一天表現好,都能替她管理下人了,也就給她個面子沒有戳破她。
要說皇妃這醒來後,也真是喜憂參半。剛醒來時是神志不清,惹來什麼神鬼之說,吓得府裡不得安甯。誰知這後來慢慢的一天天清醒過來,竟比以前像是聰慧能幹了許多。先不說大敗白蓮花,就說這府裡的這些個婆子媳婦,那真是個頂個的勢利眼,看人下菜碟。皇妃剛進門時,一天的暴跳如雷,也沒整治住這些個老油條。及至醒來後,她們又見皇妃成天瘋瘋癫癫,說話沒條理,做事也沒什麼章法。也沒個主子樣子,高興起來便跟丫頭們沒上沒下的混鬧。犯起病來便跟丢了魂似的,隻一個人呆呆坐着,丫頭們怎麼樣她也不管。因此更不把這個主子放在眼裡。可後來,一天天的,其實說起來皇妃也還是沒怎麼跟她們正面接觸,婆子們就不覺轉變了态度。以前這府裡執行的老夫人的規矩,什麼垃圾不能和爐灰一起倒,什麼下雨天不能洗衣服,可現在,皇妃的那些做法已經無形之間變成了這府裡的新規矩了。沒有人會質疑。随着皇妃的那些做法在全朝歌流傳開來,皇妃的所言所行更具有了不容置疑的影響力。皇妃大戰白蓮花時,她們就已經知道這位皇妃看着瘋瘋傻傻的其實不是好惹的。到輪到她們自己身上,她們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不好惹。
卻說那日紫玉難得的出了一趟門。她弟弟來朝歌了,托人給她捎話,說想見她。紫玉就這麼一個弟弟,時常說起來要攢錢給弟弟娶媳婦。皇妃醒來後一日也沒離開過紫玉,自是不想讓她走,可也不能不讓人家姐弟相見。便隻得給紫玉打扮了一番,又讓兩個丫頭跟着,這才放紫玉離開。臨走還不住的叮囑讓早點回來。
紫玉她們時一早走的,直到午時才回來。此時天已經熱了,守門的婆子們知道午間不會來人,便隻留一個守着門,每日輪流着去歇晌。紫玉她們回來的時候,守門的婆子也困意難支,心想左右無人會來,就從外鎖了門也找了個蔭涼處打盹兒去了。紫玉叫門不開,隻得去值房裡找人,把一衆婆子都從甜睡中驚醒。婆子們自然心裡不快,便挑三說四,說些怪話。說紫玉走了這麼長時間,誰知道在外面做些什麼。又說紫玉不該擅自帶東西入府。紫玉說隻是家裡給帶的一些吃食,可婆子們卻還是咕咕哝哝,說個沒完。紫玉因這回出去是自己的私事,便忍着氣,沒有跟她們計較。回去以後也沒有跟皇妃提及。偏兩個小丫頭平日被婆子們拿捏,心裡不服又不敢跟她們理論。這回便借着紫玉這事向皇妃告起狀來。一個說:“那些婆子真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連紫玉姐姐也敢欺負。要換了我們,還不知要怎樣呢。”
一個說:“說起來真是可氣。讓她們守着二門兒,是怕我們出去不方便,讓她們在門上幫着傳個話,叫個人什麼的。可她們倒好,還真把自己當門神了。出來進去都要被她們盤問半日。沒事兒就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嘴裡沒一句好話!”
丫頭們平時這樣說時,紫玉總會厲聲喝止,可今天可能實在是受了氣了,便沒有做聲,隻伺候着皇妃擦身。皇妃怕熱,一到夏日午睡起來都要全身上下擦洗一番來降溫去汗。水是打上來的井水,裝在院子裡的木桶裡,經過一中午的暴曬,溫溫熱熱的,正好洗漱。
兩個小丫頭的話像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引出丫頭們一片回聲。丫頭們也都看出皇妃現在不跟以前一樣了,能為她們出頭做主了。一聽小丫頭說起來,便也七嘴八舌的附和起來。
“誰說不是呢!”雲兒說道,“奴婢那次新穿了一件裙子,倒水的時候,怕濺髒了,就把外面的裙子掖了起來。誰知放開的時候,沒把後面的放下來。讓一個婆子看見了,就,就問奴婢幹什麼好事了,還說奴婢邋遢。連着說了好幾天呢!你說這内院之中,除了皇妃就是奴婢們。又沒有外人看見,有什麼大不了的嘛!”
說着氣哼哼的一頓腳。
“真是居心不良!用心險惡!”皇妃也氣的蹬腳。丫頭們還小,可她一個成年人豈能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她們怎麼能把人想的這樣不堪呢?這還都是些小姑娘呢!
“還有呢皇妃!”珠翠也說道,“奴婢的哥哥上次來看奴婢,奴婢就把積攢下的幾兩銀子讓他帶回去,給我爹看病用。誰料被門上的婆子搜出來了,非說奴婢是偷的。要不是紫玉姐姐給我作證,奴婢就是跳進河裡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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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敢搜身?”她氣的一叉腰,卻一肘子把身邊正給她換衣服的紫玉撞的哎呦一聲。
“是啊皇妃!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要不她們以後更不知要怎麼欺負我們呢。”
“嗯!”她重重的點了點頭。決心要為丫頭們出這口惡氣。俗話說路見不平鏟一鏟,丫頭們一個個如此辛苦,在這屋裡跟坐牢似的哪都不能去,若再被人欺負着,那還有活路嗎?
紫玉本也沒想着讓皇妃給她出氣。可又覺着那些婆子也實在欠管教。讓皇妃給她們立立規矩也好。便沒阻止丫頭們。可一看皇妃那孩子氣的模樣,心裡已涼了大半,心說這哪裡會是那些婆子的對手。過後見皇妃更像無事人一樣,再不提及此事,便隻當她還跟以前一樣,話說過就忘。便也就将此念頭從此抛開。隻是不免心裡歎息:皇妃這一時清醒一時糊塗的毛病幾時才能好啊。不過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本事就别去生事。就關起門來過太平日子罷。可她哪裡知道皇妃的打算。古語有雲師出有名。皇妃雖不是古人,但在職場鬥智鬥勇多年,自然也深知此理。你挑不出毛病,沒什麼緣由,就把人叫來大罵一通,就是人家不敢還嘴,那心裡也不服呀,你這發飙就沒起到實際作用。再遇上一個口齒伶俐的,給上你兩句,你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取其辱嘛。所以,這事急不得。她每天還是跟往常一樣,上午插花禮賬接待訪客——話說,自衣帽間在朝歌上流社會開始風行,這東府就不時的會有上門拜訪,有相熟的,還有根本不認識的。都拿着拜帖,上書夫家名号,夫君何人,跟應皇子如何交好。如何久慕皇妃,特來拜訪雲雲。
對這些人,皇妃幾乎來者不拒。情知她們都是奔着衣帽間而來,她都介紹的膩味了,可還是熱情接待。把這當作是扭轉局面的機會,為自己,也為應皇子。說起來她如今在貴婦圈裡已是今非昔比,有了一定的地位和話語權。可她還是覺得,人緣這東西幾乎就等同于人脈,人緣好人脈自然就廣,是以多多益善。
——下午午睡起來,就是皇妃的私人時間,她會用來健身,美容,去園子裡乘涼,賞花逗鳥,做些能取悅自己的事情來消磨時間。每一天都過的不急不忙,悠然自在。
卻說也是該着那些婆子們倒黴。那日數落完紫玉她們也有些擔心,怕紫玉回去告訴皇妃,後見無事,便覺得不是紫玉不敢生事,就是皇妃知道了也拿她們沒有辦法,因此膽氣愈壯。那一日黃文氏又來拜訪。她現在已經是東府的常客了,因她是最先跟皇妃交好的,便把自己當成了皇妃頭一個的知己。而皇妃又是那樣的有趣,跟她在一起一天也不覺得乏味。還能跟着皇妃學一些穿衣打扮,美容化妝的知識。身為女人,哪有一個不愛打扮,不愛漂亮的?隻是她們以前在這方面沒有一個可參照借鑒的對象,隻能照着母親那一輩流傳下來的,畫個眉毛,抹個胭脂,就以為是化妝了。今見了皇妃,見了皇妃的那些美容家什,才知道什麼叫做孤陋寡聞。更重要的,跟皇妃在一起,她們會覺得自己也成了跟皇妃一樣精緻富有享福的女人。這讓女人們感覺好極了,都想跟皇妃做朋友。
黃文氏在外屋起居室坐下,一邊聞着花香,一邊欣賞着屋裡的擺設。看到皇妃出來忙站了起來,一眼就看見皇妃身上的又是一件新衣服,面料顔色都是她從未見過的。便不由的上前扯着皇妃的衣袖端詳起來。皇妃也不見怪,大大方方的由着她參觀。
紫玉端上飲品,黃文氏才放開皇妃,回到椅子前坐下。想問皇妃什麼時候又做的新衣服,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便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啊?這樣好喝。”
“這叫奶茶。黃大奶奶。”紫玉見皇妃隻淡淡攪着茶盅,并沒有說話的意思。便出言答道。
奶茶。黃文氏暗暗記住了這個名字。她确定自己是第一個喝到這個東西的人,回去可以好好炫耀一番。說到東府,皇妃,的吸引人之處,還有很重要的一個方面,那就是皇妃準備的那些吃的喝的,什麼下午茶,小甜點,什麼西米露,銀耳羹,随着季節變化,不斷更新,都是她們聽都沒有聽過的,又美味還能美容養顔,還有什麼營養。可以說,來東府做客就是一個開眼界長見識的這麼一個機會。
這裡皇妃和黃文氏正說着話,卻聽見外面一陣吵嚷之聲。皇妃先還沒加理會,可沒一會兒就聽見有人扯着嗓子哭了起來。這還了得。本來此地就有講究,說家裡有老人是不能大放哭聲的。尤其老夫人這般講究,說個死都犯忌諱,怎麼竟會有人如此嚎哭。紫玉見有外人,便欲出去喝止。卻聽皇妃說道:“出去問問是怎麼了?”
紫玉便忙打發人去一問究竟,卻原來是新來的一個幹粗活的丫頭,一時走錯門兒了,貿貿然然的就要進内院,被門上的婆子一頓教訓,還要翻她的衣服,看有沒有偷東西。那丫頭自然不肯,揪扯之下被扯壞了衣服就哭了起來。
皇妃聽完紫玉的的講述,對黃文氏一笑。便讓把叫為首的婆子進來。黃文氏這些日子跟皇妃接觸,已經習慣了皇妃的性子,覺得這也正是皇妃的可愛之處,聽到外面的人竟敢如此放肆,便擔心皇妃鎮不住,不由得坐直了,拿出大奶奶的做派,想要給皇妃助威。
卻說那婆子雖是第一次進内院,但也是知道規矩的,先在門外的腳墊上把鞋底左蹭右蹭這才進來。一進來就被屋裡的花團錦簇晃花了眼。再看皇妃和黃文氏都打扮的仙女兒似的,香氣飄飄,争光耀眼,更是頭也不敢擡。隻請了安,便垂首候着。
“你好厲害呀。”皇妃開口說道。
彼時黃文氏剛喝了一口奶茶,被這奶聲奶氣的一句差點嗆得都噴出來,忙用絲巾掩住。
“奴婢不敢。隻是這丫頭太沒有規矩,竟敢往這内院裡直闖。老夫人派奴婢們守着門上,奴婢們不得不留心着些。”
那婆子雖是被這屋裡的氣派震懾,可還是強辯道。還搬出老夫人來,這一聽就是想拿老夫人來堵皇妃的嘴。黃文氏不由得看皇妃,想看她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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