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生富埋!有人說這是一種浪費。柴雨晴卻感覺這是一種告别儀式。活着的人以自己有限的能力,親戚朋友盡可能來看她最後一眼;然後熱熱鬧鬧的将她送上山。謝恩之後,就有鄰居嫂子塞了碗筷過來。&ldo;你們快抓緊時間吃飯,等會兒又要做法事了。&rdo;嫂子道:&ldo;你們今天是孝子,是不能坐凳子的,隻能站着吃。&rdo;柴雨晴知道,喪席幾乎都沒有凳子,客人也不會計較那些,皆是因為與過壽成親的紅事不同的原因。正吃着飯,又說有親戚來了,讓柴雨晴去接待。原來是離了一個城的四姨家的表哥到了。柴雨晴跪在了他的面前,小小少年就是一家人的代表,慌亂的将她扶了起來。娘家的侄兒侄女同這邊的侄兒侄女是一樣的待遇,也是要戴孝帕的,可是孝帕已經發完了,當下阿婆就将一歲半小堂弟頭的孝帕扯了下來遞給了周家表哥。值與不值開席後柴雨晴接客的任務完成。剛吃了幾口飯,靈堂那邊鑼鼓響了起來,姐妹倆雙雙放下筷子跑進了堂屋。鑼鼓聲聲,跟着掌壇跪跪拜拜。後面一幹堂兄堂姐表兄表妹也在敬着孝道,看起來倒也熱鬧。柴雨晴總覺得今晚會發生點什麼,她似乎忘記了上輩子錯過了什麼。&ldo;她不值得!&rdo;&ldo;她值得了!&rdo;突然兩句大聲吵鬧從房間裡傳了出來。是了,是大姨和爹在吵架。上輩子,也是因為這麼值與不值的事,兩人就大幹了一場。柴滿山說齊應蓮這麼年紀輕輕死了,卻幹得這麼熱鬧,又是獅子又是電影,還坐了三十桌,覺得她值了。之所以值了,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還要拖兩個娃,還不知道自己的後半輩子是什麼樣的,到自己死的那一天會成什麼情況也不知道,或許還沒有這麼熱鬧。而大姨說不值,是說她年紀輕輕就死了,人生才剛開始,還沒有享到福。&ldo;她死是我害死的?還是我虐待死的?&rdo;柴滿山氣得滿臉通紅,渾身發抖。跪着的柴雨晴連忙跑進了屋,上前拉着柴滿山的手勸說道&ldo;爸,您别說了,您和大姨是誤會&rdo;兩個人想要表達的觀點不一樣,結果鬧得吵了架。這之後,大姨和自己家就斷了往來。&ldo;她嫁到你家還是好好的,才這麼年輕就死了,你難道沒有責任?&rdo;柴雨晴在旁邊勸說,結果大姨還要捅一句。這話誰聽誰難受。&ldo;她還沒嫁到我家的時候就是一個氣管炎了,這是娘家帶來的毛病……&rdo;柴滿山自然不甘示弱。越吵越兇!&ldo;你們别吵了!&rdo;外公走過來勸着大姨:&ldo;人沒了誰都傷心難過,這事你也不能怪滿山,病了他也出錢醫了的……&rdo;确實如此啊!一個勸大姨,萬氏就拉着柴滿山離開這個房間。&ldo;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已經盡了我的力了……&rdo;坐在别一個房間的地上,柴滿山雙手捂臉,淚水噴湧而出。&ldo;爸,您别哭了!&rdo;上下兩輩子,柴雨晴看到了父親的無助:&ldo;爸,外公是明白人,他不會怪您的;我媽是自己沒有福氣,沒人會怪您……&rdo;&ldo;怎麼了,這是?&rdo;師公聽說大姨和爸爸吵了起來連忙過來安慰。&ldo;去吧,你去靈堂去,這兒有我看着呢,乖孩子。&rdo;師公對柴雨晴道:&ldo;沒事,你放心。&rdo;将爸爸交給了師公,有師公勸說,柴雨晴放下了心。對大姨,柴雨晴是沒有好感的。哪怕她是本着心疼妹妹而言,難道她不知道現在活着的人最是痛苦嗎?雖然爸爸和媽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尋常夫妻,時不時的也會吵架會紅臉。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看似平靜實則心底已是千瘡百孔,這時候的他需要安慰而不是去剝傷痕。大姨就是這麼個人,明明知道你有傷口,卻還要撒點鹽。這種隻顧自己說得出的親戚,柴雨晴倒是不稀罕。想着上輩子,自從這一夜之後兩家就斷絕了來往。換一個心善心好的大姨,想着姐妹倆沒媽,也該多多照顧,她完全就沒有。或者,怕這一家人攀附着她了吧。在這個物質貧乏的年代,有一個富親戚是很驕傲的事,有一個窮親戚就怕拖累了。吵架的事總算被平息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隻有電影前還坐了十來個年輕人,柴雨林眼睛早就睜不開了,柴雨晴卻是靜靜的看着那口棺材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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