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雙目緊逼着那副蒼老刻薄的面孔:“老夫人不必顧慮,攝政王講禮也講理,有什麼話,直言便是。”
“是啊。”容裔換了個倚靠的姿勢,從善如流地接口,“要是當年有人肯耐心與本王講講禮法,本王那幾位好皇兄的人頭,哪至于被本王割下來挂在宮門上,血迹清理起來都麻煩得很呐。”
這宮闱秘言一出,以月支氏為首的幾人心若擂鼓。她們直至這時才恍然意識到,要論起真正的蔑視禮教踐踏人倫,誰能出這位十四歲屠皇室宗親的攝政王其右?
雲裳不贊同地嗔去一眼,容裔啞笑挑眉,做了個我閉嘴你來說的手勢。
等了好半晌,月支氏混濁地憋出一句:“她是她,你是你。”
“她如何,我又如何?”雲裳似笑非笑地搖搖頭,“所以你是不肯承認,我娘是你們雲家害死的了?”
“什麼?”月支氏聞言驚悚,下意識道:“休要胡言,她離開雲家時還是好端端的……”
“是啊,那是因為我爹從白绫下搶出了人,否則我娘的生命便該結束在當年,不可能有我出現在世上,更不可能在今日當面質問你做下的事。”
她的音量并不高,卻字字誅心:“我娘沒死在那場兵禍裡,回家卻面對親生母親的一根白绫,雲家百年清譽,就是這麼泥古拘方的清?草菅人命的清?明明我娘才是受害者,你們卻做了比匪寇更狠毒的事!
“書香之家不懂得親疏内外,不懂得經權是非,成日隻知抱守着一塊禦賜丹書——你們憑什麼?”
月支氏被小丫頭的伶牙俐齒激起了火,“先賢有言: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我雲家家訓曆來便是如此,即便是親生女兒,老身也不可能徇私!”
雲裳睨眼:“說這話的太史公辱身存世,遂成千代青史,怎麼沒聽說他老人家去上吊?”
月支氏一噎,哆哆嗦嗦道:“漢時班大家作《女戒》,明言女子當貞靜守節,你母親一朝陷于閨阃之外,身軀為匪人所見,不自盡以全名節,更待何為?”
“班昭女戒?”雲裳冷笑,“班昭自己助鄧太後臨殿問政,在朝中位極人臣,所見外男何止上百,哪一條符合貞靜藏閨之名?已所未欲,施于他人,好氣派的道理!”
“……”月支氏支吾半晌,強提一口氣道:“那孔聖先師的話總不會錯,聖人尚言君臣父子,三綱五常……”
“說起孔夫子,”雲裳轉而看向雲揚,冰俏如雪的臉龐無一絲溫度,“雲先生讀這麼多年聖賢書,最該知道孔聖人是如何誕世的?”
雲揚浃汗讷讷道:“纥與顔氏女野合……而生孔子。”
所謂禮教,便像那路邊手藝人捏的面泥,因百代世俗流轉不同,禮的成了非禮,非禮的也能變成俗契。孔夫子的生身父母隻因年齡差距過大,不符合“周禮”便成了野合,聖人猶如此,凡人何以堪?
以此為标準勘定一身之罪,刑私一人之命,又與江洋大盜何異?
月支氏被這一連串的反駁迫得急喘幾口氣,指着雲裳說了兩個“你”,再說不出一個字,似一張被風揭下的老樹皮跌回椅子裡。
雲裳卻沒放過她,咬着牙道:“既通論語,你更該知道還有一句話——老而不……”
“噓。”
不知何時近前的容裔拿食指按上她的唇,低頭瞧着那雙忍紅了的眼圈,這次直接拿指腹揩了上去。
“别勉強說傷人傷己的話,有人心疼的。”
如果華雲裳是他,那麼無論她說多少傷人言語,容裔隻會撫掌叫好。然而他清楚,這姑娘口不硬心更軟,一時解氣罵了這句“老不死”,可過後她自己心裡也不會好受多少。
有他在呢,怎麼也輪不着她跌了身份去直面風霜刀劍。
“姑娘,你做得夠好了。”
容裔轉身擋住她,睥着眼色掃向座下。結果,還沒等攝政王白臉毒舌的功夫登場,那月支氏聽出雲裳未竟的後半句話,氣得直接痰風上腦,歪着嘴角從椅上跌了下來。
雲揚趕忙去扶,容裔動作更快,回手就把雲裳的雙眼給遮了,“啧,當心别看,别污了咱們姑娘的眼。”
雲裳微怔。溫暖的皮膚蓋住了她的眼睛,卻沒捂住耳朵,雲揚焦急而乞求的聲音從堂下傳來:
“恐是大厥(中風)!這病見不得風,華……姑娘,能否請你不計前嫌,先騰間屋子給家母安置,雲懷逸感激不盡!”
雲裳動了動嘴唇,聽見容裔徑先哼了一聲,威沉的聲音搔得她耳眼發酥,“訛人也沒這樣的,回頭在華府出了事,難不成還連累華小姐害死了人?”
雲揚心系老母,聽不得死字,又不敢反駁攝政王,隻能對着華雲裳請求:“姑娘,我明白姑娘心頭有大委屈,但請看在家母年事已高的份兒上……她此時當真不能輕易挪動,求姑娘救人一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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