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五六年,盡态極妍的美人便被磋磨得皮包骨頭,臉上死氣籠罩,使人心中不安。今昔恍如兩人,如何不叫人心生悲涼之意?
虞莞也回握住她的手,回應以一個虛弱的笑:“我早就閉門謝客……你偏要闖進來,不怕病氣過給你……咳咳!”
将要咳嗽之時,左手下意識捂上了嘴。“咳咳——”随即響起一連串揪心的咳嗽聲。
白芍眼尖,分明從檀口中瞥見一抹刺目血色,一時間如墜冰窟。口中哺血,是五髒衰竭之相。虞姑娘的病竟已至此?
虞莞把沾血的掌心藏入被子,擡頭瞧見白芍愣怔的模樣,心下一歎。
“你既然來了,那便……”
之前的咳嗽耗盡了體力,不過一句話,虞莞卻說得斷斷續續。白芍感到握住她的那隻枯瘦的手上力道也近乎于無,又聽她說道:“我還有些話想說,生怕你不來、拾翠不在,也沒人可說。”
話到嘴邊,虞莞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她轉頭凝神望着窗外天光乍破,恍惚了一瞬:“我這一生……”
她這一生,隻有數不盡的遺憾。
外人看上去是皇子宗婦,鮮花着錦、烈火烹油。掀開這層富貴堂皇的遮羞布,餘下隻有見不得光的陰謀與野心交織的陷阱。
薛元清不過是看重虞府背後勢力,想收為己用助他奪嫡,卻偏偏跟她演“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戲碼。可笑的是,她竟真以為這是吃過十六年的苦頭之後,老天終于肯給她嘗一點甜。
不過是三四年前的事,現在想來,卻恍如隔世。
懷上薛元清的孩子診出喜脈的那一日,她記得清楚:白日還在院子裡繡一個秋香色的鴛鴦荷包,想着在薛元清的生辰宴時親手送上,一個不慎卻暈了過去。
醒來就看見薛元清坐在她床頭,面帶狂喜地握着她的手:“莞莞,待這個孩子出世,就是我的嫡長子。我必把擁有的一切都傳給他!”
那句話中,無非看重她肚子裡的孩子占盡嫡長,不曾提她隻言片語。
她卻果真被沖昏頭腦,把這句話當成什麼天大承諾。
妊娠中時常噩夢,每次醒來都隻記得刺目慘紅。終于在她五個月時,這一幕成了真。
她清晰感知到腹中孩子的生命一點一滴倏然遠去,除了呼痛卻無能為力。太醫匆匆前來,為昏迷的她灌下一碗藥。再次醒來之時,隻能瞧見一個紅紅的的小東西從身下流出。
那個孩子那麼小,卻已經有了手腳,她甚至能偶爾感覺她在肚子裡有力踢她。
無數次幻想着有朝一日與腹中孩兒相見,卻沒想到,初見已是天人永隔。
她瘋了似的派人去請薛元清。等了一天一夜,隻等到一個不起眼太監前來傳了句話:“不過是個女嬰,流了便流了。”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腹中骨血不過是他博取皇帝寵愛的工具。如果腹中誕下的不是皇長孫,那就如路邊的芥草,比塵埃還不如。
随後不過一日,欽天監的黃銅喪鐘長鳴八十一聲,阖宮上下恸哭缟素。一向疼愛她的太後于夢中乍然薨逝,而她也背上了腹中親子難留與太後八字相克、命中帶煞、妨害親長的污名。
白芍靜靜地聽她說着,一言不發。
虞莞抹了下眼角滲出的淚。她這一生,好像自小産起就走到盡頭,往後隻是昏沉苟且的人偶,不斷回憶着那一場悲劇。
從此薛元清擡了諸多妾室進門她也不管不問。而她被太醫診斷不能生育之後,被薛元清以觸犯七出之名休妻。
其間種種,都好像是别人經曆的事了。
虞莞又咳了一聲:“被他休了出宮做個庶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能憑雙手獨自過活,遠離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和永不見天日的噩夢。
隻可惜她福薄,一場大病就害了她的命。
轉而又想起了什麼:“你之前跟我說要說合一戶人家,趁現在幫我拒了吧。”
“免得人家沾了我喪事的晦氣,不好聽。”
白芍聽着她的話,想起宮中苦苦期盼的主子,點了點頭,終于落下淚來。
虞莞好像是真的有點疲倦了。左耳傳來尖銳的響聲,眼前糊成一片灰白,于是抓緊了白芍的手,囑咐道:“若我死了,務必把我火葬,不入……虞家墳茔……”
手上的力道漸小,恍若生命力正在漸漸流逝。終于,那力道消失,一雙手軟軟地向下垂去,芳魂悠悠,倏然西去。
——
皇宮。
新皇踐祚不過半日,便直接進了禦書房不出,流水般的命令井井有條地自此傳出。
宮中上下或喜氣洋洋或惴惴不安,唯有禦書房附近卻是一片肅靜。侍衛與宮女太監們随侍在此,屏息凝神,不敢出聲。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越界 網遊:開局獲得神級天賦 我攤牌了 我在古代開寵物店+番外 錯把失憶魔尊擄走以後 嫡女謀愛之夫人三思 你一個玩具廠,全是軍用黑科技? 萬人迷女A的婚後日常 星星也在暗戀我+番外 文娛女學霸 七世記 我裝小白哄大佬的日子+番外 和光同行 我和偶像官宣了! 穿到七零搞養殖 畫喜歡的你 80年代,我不是那個李超人 他靠腦補墜入愛河 沖出四合院 黑月光不想救美強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