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多少金玉珠帛,多少器具物什,什麼形狀,什麼花紋,什麼字樣,放置哪裡去了何處,心中莫不一清二楚,見字不忘,書上那些隻一遍便可牢牢刻入腦海,賬冊流水一眼便知誰挪用誰貪腐,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隻是,她從來一字不說。
以一副恬淡柔弱的面孔示人,韬光韫玉,不搶兄弟姐妹的風光,不谄媚父母。
姑母是民間口口相傳的傳奇女子,隴西百姓心中奉若神祗一般的人物。
六歲喪母,垂髫之年被迫棄家,阖族都以為她亡故在荒郊野地,屍骨不知被哪個野獸叼幹淨了,将她母族的嫁資霸占了個幹淨,若幹年後,上官們持節傳來她在中京進位太子繼妃的喜訊,白家一夕間成為隴西熱門。
做為白氏長男的父親頓時成了高官豪爵席上的上賓,又兩年傳來她懷娠誕下子嗣地位穩固的消息,又幾年父親在酒桌上獲知姑母的長子頗得當今至德皇帝的喜愛,這孩子如天生的神童一般,讀書識字無師自通,皇帝對次孫的恩寵已超過嫡長孫,親将名字趙禛改為趙禝“百谷之長,社稷大器”,寓意已不言而喻。
果然,不久後至德皇帝駕崩,彌留前召集三公九卿至榻前宣讀遺诏,“孤崩後,太子人傑即位,立次孫禝為儲,原配所生長孫禵為鐵帽子王,世襲罔替,此谕昭告天下,不得有違!”
姑母順利及位中宮,從此母儀天下。
她自記事起便對這個女子充滿了崇奉,還有那個表哥,心頭俱是好奇,是怎樣的出類拔萃?有個隐隐的聲音說,隻有這樣的男子才堪配白握瑜的蓋世聰明。
到了霓凰殿已是日暮,一個嬷嬷領着自側門下轎,被一叢宮娥簇着先去沐浴換衣,安置了包裹箱籠,又用了茶點,用浸着丁香薄荷葉的水漱了口,這才得姑母召見。
随着宮娥,姗姗步向前殿,斜陽金光打在明黃琉璃瓦上,晃的微微目眩,檐下描金彩繪的凰鳥雀替栩栩如飛,踏着祥雲垂蓮柱,展翼欲傲天,一雕一镌,盡善盡美。
殿門白玉階下排排整整跪着一院子人,皆為女子,年紀各異,大的約四十歲上下,小的二十左右,每個之間一步為距,肩臂為直線隊形方正不苟,統統上穿紫色簡雲紋團領衫,下着珠絡蔽膝紅裳,襟邊綴一條挂金穗绶帶的篆紋方形玉佩,頭上戴着軟翅烏紗巾,個個颔首垂目。
殿内烏木浮雕富貴牡丹榻椅上坐着一位的美婦,高绾單螺髻,烏發間珠翠華茂,兩邊一對赤金鳳凰飛羽銜東珠步搖,身着绛色缂絲鸾鳳于飛廣袖大衫,古香緞蹙金玫瑰高腰襦裙,圍着鋪翠銷金雲霞龍紋帔子,墜着雞心形金镂鳳鳥牡丹墜子,衣擺和袖袂長長曳地,白皙的頸間一個鑲着貓眼碧玺的金項圈,雙肘挽着一條素紗披帛,手心把玩着一個圓滑小巧的镂空香爐球。
坐在那裡,儀态萬方,姿勢閑靜卻莊重典雅,眉線娥娥若遠山之棱,明眸皓齒,唇一點胭脂若含朱丹,面上一絲笑容也無,眼角透着嚴肅。
這就是傳說中的姑母,當今一國之母的皇後娘娘,底下那些大約是内廷六尚二十四司的女官。
這情這景,她和姐姐頓時緊張起來。
來之前幻想過無數次,真到了才知道還要教人高山仰止,也不敢打擾,隻呆站一旁不敢動。
隻聽姑母道:“薄宮功回去後罰俸三月,魏尚儀降為女史,二人各去宮正司領三十杖刑,李司樂升為尚儀,今後再有龃龉,本宮絕不輕饒!”明明是溫和的語氣卻威嚴無限,叫人聽着心中一凜。
底下的人俯身向地,大大叩首,額頭貼地磚,動作如流水一般,竟出奇的整齊一緻。“謹遵懿旨。”
“李尚服歸家奔喪,要守齊衰一年,一等宮女錦秋暫理尚服局,她年紀輕,凡有不周之處,爾等務必指點配合。”
“是。”
“跪安罷。”姑母看着那香爐。
“喏,娘娘福壽康安。”那些人又磕了一個頭,左手放在右手背上交叉,擡臂拱着手齊刷刷起身,緩緩後退幾步,陣形也沒亂,一個接一個如大雁自成一隊,颔首步出垂花門。
握瑜忽感覺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
嬷嬷上前施拜:“娘娘,表姑娘到了。”
姑母唇角一彎,眉目浮上了笑容,“快請進來。”
她和姐姐經方才這一幕已明白姑母不能視作家中那幾個姑母一般了,父親自小請了數個教習嬷嬷傳授宮中禮儀,早已輕車熟路。
也學着那些女官颔首肅眉,腳下踩着徐徐蓮步,登上禦階。
進了殿門,也不敢擡頭,漫地二尺見方棱格分明的金色地磚,明華如鏡,亮可鑒人,中心镌着團福紋,熠熠泛着墨石的冰寒光澤,鋪着西域華夷上貢的羊絨氍毹,乍看如一層厚厚的雪,聽聞這些絨毛取自三四個月大的小山羊,第一次梳理下的胎絨,雜以天鵝絨,野蠶絲織就,方成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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