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從年快走幾步,将書撿起來,粉藍封皮,一對美人印在上面。
他問道:“師父,你怎麼臉色不對,這書有什麼問題嗎?”
他正要把書打開一看究竟,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卻突然啪的一聲把書頁合上。
江行述劈手奪過,快速道:“我給你的策論題目寫的怎麼樣了,還有心情看閑書,若是連個秀才都考不上出去後别說我是你師父。”
應從年有些迷惑的看着他師父,不是說下午要給他改題嗎,怎麼師父突然又問他題寫完沒有。
不是,他沒寫完的話那改什麼,改那本被師父奪過去的書嗎?
江行述一頓,也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
他掩飾性的咳了一下,解釋道:“我不過是被書頁上口舌大開的巨蟒吓了一跳,才錯手把書丢了出去,你莫要多想。這本書沒收了。”
應從年頂着滿頭問号:“啊?師父你不是害怕嗎?”
江行述頭疼,這小子怎麼問題這麼多,他敷衍道:“就是因為害怕才要多看多練,使自己無憂無懼,脫離苦海,去拿你的策論。”
應從年:“哦。”
把徒弟敷衍過去的江行述松了口氣,決定晚上就把那本書燒了。
太子也真是的,捎書就捎書,捎過來一本春宮圖。
你是真能捎啊,誰捎的過你。
“哦,對了。”應從年想他怎麼把他十全十美的神奇師父給忘了,他把太子想把永州建設起來的問題告訴了師父,想讓他指點一番。
這件事,江行述也有自己的考量。
比起應從年的以工代赈,在他看來,救濟百姓隻是救急之策,是必要卻難長久。
肅清吏治更重要,永州地處偏南,接近慶王封地,永州官吏天高皇帝遠,一向以慶王為尊,朝廷政令不通,即便太子在時把風氣改了,等太子走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變回去。
江行述細細給應從年講朝中局勢,“慶王乃是皇帝胞弟,雖非一母同出,但先帝子孫稀薄,除去已故的先太子和已經去世的下嫁鄭家的大公主,就隻還有當今陛下和慶王。”
“不論真心假意,陛下對這個胞弟都愛之重之,太子也要稱其為小叔叔。”
他慢慢飲下十一送來的湯藥,飄飄悠落下一句:
“要動永州,先除慶王。”
随即想起他如今是在給弟子上課而非在朝堂運籌帷幄,一時身上的銳氣又平緩下來,變得清冷,如同不涉俗塵的世外高人。
“不然做出任何改變都無濟于事。”
“不會的。”應從年突然道:“不會無濟于事的。隻要做了總會有不同。”
應從年并不懼怕在師父年前表達自己不同的看法,江行述也不認為弟子應當與自己的思想毫無二緻。
此時,他放下藥碗,認真傾聽着他的弟子的想法。
哪怕稚嫩,哪怕過于理想化。
但應從年還是要說:“太子隻要做了對得起百姓的事,百姓就會記得。哪怕最後會被慶王和他的爪牙毀了,永州也會記得。天下不止是官的天下,土地上最多的是千千萬萬個沉默的民。”
“而他們就算沉默,一個兩個也毫無反抗之力,但聚在一起的力量,就是神佛也要畏懼!”
“大梁有多少貴族,就有數倍于他們的平民。”
“你……”江行述沉默一瞬,他認同也不認同這個弟子的想法,仁之一道說簡單隻要對得起自己的心便是了,但要說難兼濟天下又是何其難。
大梁近千年的曆史,是沒有賢君名臣嗎?不也一樣是今天的大梁。
人死政消。
他隻想問問這個弟子,是否知道他所說的意味着什麼。
“如你所說,太子以皇室繼承人的權威短暫掃平了永州局勢,百姓看到了希望。可太子走後,一切回歸原樣,你可想過百姓會如何?”
“過了好日子卻是夢幻泡影一場,豈非叫他們苦果自纏?”
“還是,你要的就是如此?”叫他們知道太子的好,心系太子,為太子做事,成為太子的馬前卒。
他的弟子到底是心大善的理想主義者還是操弄人心的權臣種子。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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