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怪就怪雲喜自己入了萬歲爺的眼,這對那些外廷言官來說,是多好的由頭啊。”錦嫔說着,又漫不經心地落下一子。
然後對曹照展顔一笑:“曹公公,從此後,這内廷便是你禦馬監說了算了。”
*
雲喜坐在司禮監值房那張黃梨木翹頭案後頭,細細翻着加蓋了大印的朱批奏折。佥書小宦立在下頭,等着把禦覽過的奏折送到通政司六科廊去,由那些書記官謄寫成邸報下發全國。
雲喜拿起最後一份折子,是掌印太監劉鍊請開海禁的奏章,末尾是禦筆親批“準奏”二字。雲喜把那折子放在已過審的一摞上,還未開口說話,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急急闖進來。
“快!”梁煥氣還沒換勻,喘息着說,“快把那道禦筆批過的開海的折子送到六科廊去。”
“來不及了!”劉琏穿着三道膝襕蟒袍走了進來,歎了口氣說,“看今日的情形,隻怕折子到了六科廊也會被那些言官用封駁權給打回來。”
雲喜看梁煥的樣子吃驚不已,又聽了劉琏的話,隻覺是出了事,忙問道:“出了何事?”
梁煥觑看了劉琏一眼,低聲細氣地說:“剛有小火者來報,說都察院禦史溫栎領着一幹大臣去了乾清宮,内閣值房有人放出話來,說溫栎此行是要彈劾雲喜你。”
劉琏咬牙切齒地跺了跺腳,說:“那個老匹夫,他要一戰揚名,好在士林中豎起威望,卻偏挑你這個軟柿子來對付。還有那些跟着起哄的,真不知是為了大義,還是舍不得他們族人在海上走私賺的真金白銀。”
又面帶愧色地對雲喜說:“墨白,此番是咱連累了你。”
“師傅哪裡的話,我是您的記名弟子,如同兒子一般,怎會因此事怨怼于您。”雲喜面色平靜,不慌不忙地說,“隻是閩南開海一事,怕是要因此耽擱了。錦嫔娘娘好厲害的手段,若是個男兒身,怕是也能登閣入相的。”
“聽說兩京十三省具都上了本,想不到那些個海商竟盤根錯節到如此地步。”梁煥不禁擔憂起來。
“未必全是閩南海商,許是太後的人也未可知。唉,如今想這些又有何用,眼下,咱們的生死榮辱全系在陛下一人手中。”
梁煥略一細想,禁不住心驚肉跳,嗫嚅地說,“想平日裡聖上對雲喜的恩寵,斷不至于,斷不至于……”
雲喜立在窗旁,望着外面花圃裡凋落的殘花,一陣恍惚,頓覺浮生如夢一般。
“想我平生所求,不過平安二字,平日處處謹慎,遠離是非,不曾生出半分野望,卻因朝政之事家道中落,成了刑餘之人,如今又要因朝政事惹禍上身。蒼天命道,何以薄我?”他說着,想起自己身世坎坷,不禁悲從中來,話語竟有些哽咽。
“是非名利,如何才能了斷幹淨?”他咬着牙,含着淚,像是下定了決心,“不如出家。不如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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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歇雨焦急地絞着手帕,急惶惶地問剛跨進門檻的福祿。
福祿面帶戚色,啞着嗓子回道:“劉掌印降為孝陵神宮監掌印,梁秉筆發往南京閑住,雲喜自請譚拓寺出家,皇上已允。”
歇雨聽了,頓感天旋地轉,踉跄了一步,喃喃道:“怎會這樣?錦嫔竟勝了皇上。”
“雲喜說,不是錦嫔勝了皇上,是海商勝了皇權。”
“雲喜還說什麼了?”歇雨急急追問。
“沒有了。”福祿看了看她,“娘娘,我往後也不在禦前了,要去更漏房當差。”
歇雨怔了一下,扶着門框往外走,外面下着雨,她也不打傘,在院子裡走了幾步,卻茫然四顧,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福祿追出來,在她頭上撐着傘,勸道:“娘娘,快回去吧。”
歇雨的鬓角濕了,雨珠從臉頰滑過,她紅着眼說,“我錯了。”有看着福祿,說,“我後悔了。”
第二十三章
我是正熙十九年進的宮。
那一年無限風光的錦嫔娘娘被剝奪封号,圈禁在冷宮,她的母族以“謀逆”盡數誅殺,牽扯出朝中餘黨,既有都察院九卿,又有尚書堂官,攪得京城血雨腥風。
可是,那關我什麼事呀!這樣驚心動魄的一件事,隻是我們這般小人物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比起這件事,我記得更清楚的是我進宮的那天天氣很好,晴空萬裡無雲。我們被安置在儲秀宮的一處偏殿裡,等候大珰貴人,管事嬷嬷們挑選進各處做宮女。
秀珠姑姑是午後過來的,她神态和藹,說話慢聲細氣,像是陽光一樣,讓人覺得身上暖暖的。
她挨個問我們姓名年歲哪裡人氏,輪到我時,我便說:“回姑姑的話,奴婢的娘懷奴婢時,夢見一株仙草,一頭快要瀕死的老虎吃了,竟又活了過來。隔壁的秀才先生說,《淮南子》有言,芸草可以起死複生。所以奴婢的爹就給奴婢起名叫喜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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