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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今再說，再求，都晚了。沈二公子從懷中取出一疊詩稿，低聲道：&ldo;這些都是昔日我和夕兒一起寫的，如今燒了給她，好讓她在黃泉路上，不太寂寞。&rdo;他将文稿一張張丢入火盆中點燃，火光跳蹿，映得他的臉，亦明明滅滅。當年，寒梅映雪，小小書齋，三小人一同上學。沈言文采最好，深得夫子贊許，因此，小姐望向他時，眼裡總是充滿了崇拜。當他們兩個探讨詩文時，沈諾就在一旁趴于案上呼呼大睡，偶爾翻身碰倒了硯台，手掌沾墨而不自覺，待得醒來一抹臉，就全塗在了臉上。每到那時，小姐就取笑沈諾：&ldo;言哥哥讀書你也讀書，言哥哥墨在胸中，而你倒好，墨在臉上，真是另辟新徑啊！&rdo;沈諾怒，張開手道：&ldo;新徑麼？給你也辟一個好了！&rdo;小姐尖叫一聲，連忙躲到沈言身後，其結果就是啪啪兩聲，沈言臉上印出了兩個墨掌印……從小，沈二公子就是這樣保護小姐的，無論闖了多大的禍，隻要往他身後一躲，小姐就知道再也不會有事，她信任他，如信賴第二個父母。偏偏……有緣無分。詩稿在盆中燃盡，沈二公子俯腰輕泣，老爺挽道：&ldo;賢侄，起來吧。有你這份心意，夕兒在天上也瞑目了。&rdo;二公子不肯起，一雙手臂忽然伸來，握住他臂，他擡眼看見來人，驚呼出聲：&ldo;爹。&rdo;老爺亦在一旁同喚：&ldo;沈兄。&rdo;來人一襲紫袍，國士無雙，正是當朝左相沈刍。左相扶起沈言，轉向老爺，低聲道：&ldo;我……對不起你。子先，我對不住你，更對不住夕兒……若非我太想讓她當我的兒媳，逼她嫁給我的兒子，她也不會……&rdo;他垂首，面容蕭疏，黯淡無光。可他原本，是一個風華絕世，被先帝稱之為&ldo;人中璧玉&rdo;的男子。左相非常非常喜歡小姐，對她的寵溺程度，甚至超過了兩個兒子。從小，小姐和沈諾吵架，隻要到他面前一說，他絕對會嚴懲沈諾替小姐出氣。有次，小姐和沈諾比賽釣魚，小姐技不如人，眼見得要輸，她一腳踢翻沈諾的魚桶，魚兒順水流出，掉回湖内，小姐拍手道：&ldo;你的魚全沒了，看你怎麼赢我！&rdo;沈諾怒，撲過去也想踢掉小姐的魚桶，小姐卻早有準備連忙護在身後，口中笑道：&ldo;你踢不着你踢不着，我有三條而你一條都沒有，臭沈諾你輸了！&rdo;兩小人拉扯間，小姐腳下一滑，連人帶桶一起掉進湖裡。吓得府内下人魂飛魄散。左相知道後，根本不細問原由，就把沈諾打了一頓，并罰他跪在堂前，整整一夜不準吃飯……是了，無論錯的是誰，左相都會維護小姐。因為，小姐長得很像他少時仰慕的女子，而那名女子，後來嫁給了老爺。這成了他一輩子永遠的遺憾。所以，他才會那麼寵愛小姐，仿若第二個父親。我垂下眼睫，在心中歎息，耳中聽左相哽咽道：&ldo;若早知承我恩寵會導緻這樣的結局，我甯可再不看這孩子一眼，離她永遠遠遠的……子先，對不起。&rdo;老爺相對抹淚道：&ldo;是夕兒自己福薄壽淺，與沈兄何關？而她性格太過剛烈，鑽了牛角尖就不肯出來，竟用那樣的方式報複我們……&rdo;聲音一轉，轉為哀嚎，&ldo;不，她是在報複我，隻是報複我一個人……&rdo;小姐一直以為她娘是難産死的，十五歲時才知道，夫人是自殺。老爺和左相是好朋友，在得知自己的妾室就是至交好友尋找了十年的心上人時，就想把夫人讓給左相，甚至寫好了休書準備放她自由。卻不想，夫人全心全意愛的，隻有老爺。夫人羞憤悲苦之下，用一把火燒死了自己，用那樣決絕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忠貞。因此，這一次小姐，用同樣的方式，給老爺多年未愈一直流血的傷口上，灑了沉沉一把鹽。老爺抱棺痛哭：&ldo;夕兒啊，是我害了你啊，是爹對不起你啊……我的夕兒，若你能活回來，爹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由着你啊……爹給你賠罪，爹重修你娘的墳，爹取消你跟沈諾的婚事，爹……&rdo;&ldo;嶽父大人，您在說什麼呢？&rdo;清悠飛揚的語音，仿佛來自天邊，又仿佛來自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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