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般的是,今夜書房中隐隐有談話聲傳來。
胤祥捂着臉,聲音從指縫中擠出,支離破碎:“兩年心血……毀于一旦!”
胤禛伸出手,猶豫了一下,覆在胤祥手背上,安撫地拍拍。“老十三,事已至此……”
“兩年廢寝忘食、嘔心瀝血、披荊斬棘……就如此煙消雲散……我想不通!太子竟給到現在仍拒不歸還的官放寬了期限,四哥你等着看吧,此話一出,不到兩年,國庫定會再次被挪用一空!”
胤禛沉默。虧空清查功虧一篑,他熟知曆史,當然早早預見了,隻是此事他不能去改,以他現在之力也更改不得。“老十三,我心裡頭也不好受,隻是……”他壓低了聲音,“想不通之類的話切不可再說了。此事雖是太子頂不住壓力促成的,但究其原因,盤根錯節一言難盡。”
胤禛站起來踱了幾步。“皇父對我們所做一向支持,這次太子這般行事皇父卻也沒出來說些什麼。一是剩下未還債的都是老臣功臣,油鹽不進的,輕了他們不放在眼裡,重了又讓衆人心寒。頂了這麼久的壓力,皇父也猶豫了。”
胤祥黯然,胤禛說的句句是實情,最近因這些難啃的骨頭他們步履維艱。
“二來需給儲君留些面子,現在不比以往,幾個皇子都羽翼漸豐,若讓人知道皇上太子不和,隻怕……三來,皇父這兩年生了兩場大病,身子骨不比以前,若是虧空尚未查完,忽然……隻怕太子處境艱難,朝野動蕩。而且,皇父一生滅鳌拜、平三藩,權歸于上;親征準噶爾,藏疆俯首,八方來朝,是當之無愧的明君聖帝,老了卻得個刻薄名聲,實在……我們做兒臣的也需體恤。”
還有一個原因,胤禛沒有說出來。最直接導緻功虧一篑的還是太子松了口。胤禛本可以阻止他,大勢不可逆,但至少不會急轉直下。有點緩沖餘地,清查虧空這一衆人也不會一朝成了棄子下場悲慘,但他沒有!因為康熙對胤礽還有期許,非如此重擊不可堅定他廢太子的決心。四爺邁向皇位的路是白骨鋪成,他從未如此清醒地認識到這點!
胤祥聽完呆坐片刻,忽然大笑出聲:“哈!原來如此!可憐,原來隻有我這樣癡,以為有志者事竟成……”笑着笑着,又嗚咽起來:“四哥……”
“老十三!”書房雖沒有别人的耳目,胤祥失态也是不妥。事态如此,更要多加小心。胤禛狠不下心捂住胤祥的嘴,索性站起來一把将胤祥擁在懷裡。胤祥一震,把臉埋進胤禛的胸膛,反手環住胤禛的腰,用力到兩人都感覺到了疼痛。悶聲喚道:“四哥。”
胤禛輕歎:“我在,老十三,我在。”
胤祥生在皇家,長在宮廷,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驚痛稍減立刻平靜下來。他松開手,正色道:“四哥,此事既已無可挽回,我亦無話可說。說實話,我本想找四哥喝酒的,一醉解千愁,隻是現在并非喝酒的好時機……”
胤祥恢複了平日的機智,轉瞬間就把周遭境遇想得一清二楚:“我們這兩年将許多人得罪狠了,這些小人一旦翻盤必會竭力報複。清查虧空四哥雖親力親為,沒有一絲錯處,倒是弟弟做了些抄家的變賣的缺德事……”
胤祥話未說完胤禛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臉頓時沉下來,幹脆地打斷了他:“這是什麼話!”
“四哥。”胤祥深深看進胤禛的眼睛:“四哥你聽我說,就當憐惜弟弟。八哥他們自不必說,落井下石少不了的,就是太子,也未必會照顧弟弟周全。我妃母身份低微,若無四哥自小回護,弟弟早就被作踐到泥裡去了。”
胤禛偏過頭:“說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真有那麼一日,需處置一人,四哥莫與弟弟搶……”
“祥弟。”胤禛眼睛一熱,忙低頭掩了。“聖上旨意我兄弟二人一道辦差,真有那麼一天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逃不了。何況情況并非如你所料那般不利,皇父雖默許了此事,心中自有杆秤,何至于讓我們這些個忠心辦差的兒子落到那般境地。就是施大人他們,我已得到消息,也各有恩旨的,平級外放到偏遠些的地方,暫避風頭,此事平息些再做打算。”
胤祥點了點頭,憂慮猶豫之色并未全消,隻是從面頰爬到了眉梢。“但願如此。”
胤禛佯裝惱怒:“老十三,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不信四哥!”
胤祥笑了:“弟弟不信誰也不會不信四哥。”現在局勢複雜難辨,康熙态度晦暗不明,他難免忐忑。被胤禛這麼一說,倒生出些豪氣來:“拼命十三郎何時怕過什麼!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胤禛握住胤祥的手,也笑了:“這才是我的好兄弟,我們都會好好的!”
送走了胤祥,胤禛揉揉太陽穴,覺得頭隐隐脹痛。“蘇培盛,爺要沐浴!”
不一時,蒸騰着白色水汽的大木桶和屏風就備好了。書房不是洗澡之處。但胤禛這兩年幾乎沒去過後院,去的話也是蓋着棉被純聊天,更多的是白天去喝口茶就走,倒是真真做到了雨露均沾。借口無非是公事繁忙,所以書房就成了他實際的卧房。
胤禛邊想着白日裡的事,邊心不在焉地解着衣服,隻剩一件亵衣的時候,外頭傳來腳步聲和叩門聲。“進來。”蘇培盛取換洗衣服的速度倒是快,許是熟能生巧了?
來人卻并未放下衣服離開,而是在門口停住了。
胤禛撕扯着亵衣的帶子,皺眉回頭:“蘇培盛……”
“啊……”胤禛剛開口驚呼,就被捂住了嘴。這熟悉的捂嘴動作,這熟悉的做奇怪的事被撞見的心虛感,胤禛臉一黑,你妹!這不是那天偷吃肉的時候那個潛入府中的江洋大盜嗎?看到四爺那樣丢人之後他還敢回來!滅口!手上一用力,薄薄的絲綢亵衣頓時成了兩片。
胤禛:“……”
來人:“……”
胤禛淚流滿面,啊啊啊四爺我對不起你!讓你的清白之軀被陌生男人的視線玷污了!他顫抖着雙手試圖把那兩片拼在一起,結果發現還不如一手捂上面一手捂下面遮得多……
來人也很尴尬,等了一會兒不見胤禛開口,隻得先打破這沉默。“在下不知恩人在……剛才多有冒犯……”
說辭都和上次一模一樣,你就不能有點新意嗎?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麼!胤禛青筋都冒出來了,指着對方捂嘴的手:“嗚嗚嗚!”捂着我的嘴你想要什麼回答?
來人尴尬地放開手,讪讪道:“一時情急……”
胤禛冷着臉把外衣罩上,又恢複了高貴冷豔狀,上下打量來人:“你來是何意?”男人劍眉星目,頗為俊朗,身材高大,極普通的平民打扮,但若被扔到人群中一眼看去定能看到他,大概是因為他身上特殊的氣質,剛不可屈,一身正氣。胤禛不知何為俠氣,但應該就是如此吧。
男人恭敬跪下,大概是不常做,動作極生硬。胤禛見慣了人跪,頭一次見這麼生澀的,倒是覺得有趣。男人即使跪下脊背依然挺得筆直,絲毫不顯弱勢卑微:“在下名為木長天,此次前來望恩人收留,在恩人手下做事。”
“是為報恩?”否則誰能在撞到一個人這麼多窘态之後還認他為主啊摔!不過你要是說被四爺的王霸之氣吸引或者愛上四爺了也可以接受啦~
木長天搖頭。“我雖感激恩人,絕不止為此。我自幼随師父習武,立志為俠,仗劍天涯、扶危濟困,從未想過在人手下做事。當日恩人一番話于我而言猶如驚雷一般。離開恩人府邸之後,這兩年我遊遍大江南北,深覺恩人所言極是。俠之一字,絕不如我所想那般簡單。我平生所願,無非天下大同,隻是勢單力薄。恩人是四阿哥,天潢貴胄,心系蒼生疾苦,保您勝過殺個把貪官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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