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笑川近來愛“吃檸檬”,幾乎成了一種嗜好;而且不但吃,的确還總結了些許門道。
他最初吃的是“青檸”,後來大約覺得不過瘾了,便改為“粗檸”,一直吃到現在。
他自從發現這檸檬獨特的口味後,不禁引得他連連感慨,同時也咀嚼出新滋味。
譬如嘗出苦澀配以極酸,最先是要憤怒的,但現在卻就轉念道,酸腐怕壞透了,也許就不好嚼了吧,那就沒有可以吃的了。
又如嘗到苦澀略帶甜,在先也要憤怒的,但現在也就轉念道,倘使這甜膩帶點酸,這甜占了道,味道也就變了,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他這樣想着的時候,有時也疑心是因為自己沒有了和苦頭較勁的能力,所以瞞心昧己的故意造出來一條味蕾,很近于“無事生非”,遠不如戒掉了好。
然而這念頭,總反而在腦内起讧了。
他對這“檸檬”最初上瘾的時候是在蘇州往返的路途上,其實大概是翻過纏燈的筆記,看到那“吃檸檬可根治百病”,提起檸檬奇效屬“陰陽”,終是引起了他的好奇,便吩咐左右:
“現在這世道最盛行的當屬吃鼈,而水果吃的就很稀。這檸檬便是貴重的稀缺水果,并非随處可見的。現在市場鋪設的檸檬就很少,和吃鼈有什麼區别呢?‘味珍則貴’,口味感官觸覺都不同……便是市場研發而來的新檸檬,不是也有價無市,多半被獨占?吃檸檬。這水果還得獨用……”
圍坐在甲闆上的二十多名跟随者,有的怅然了,或者是以為這話對;有的勃然了,大約是以為未嘗過珍貴的檸檬;有幾個卻對他微笑了,大約以為這是共同的見解;因為檸檬就是很少見的。
而其實卻是都錯誤。
這不過是他的新忽悠;雖說忽悠,又隻是他教學的策略。
他自己雖然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不安,總之覺得纏燈是一個德高望重,深不可測的人。
總能提前布局,隻要時機到便預測準,他決不估錯事。
教人他還可以,這預測他就瞞悟了,隻要碰上纏燈,決對要吃苦頭。不但遇離奇,當事件突發時,他還摸不着頭腦,太繁雜;直到此次事件發生,這才略有些小感慨,後來一轉念,這或者因為自己正忙亂,而纏燈被仇家反算計罷了,于是也就釋然了。
他雖然不相信,但也未否認此時被算計,大夥決議吃檸檬,可是去黴運了。
大夥說“吃檸檬可去害”,他才略懂纏燈類乎用果子耍猴子;那和尚提議道“吃檸檬根治百病”,他才對于他的門生正式的宣講了。
“喂,怎麼有兩盤?”聽了纏燈的話,這一日的晚餐時候,他看着檸檬說。
他們是沒有受過新教育的,他們沒有富過,自然也就有多少收多少了,照老例雖然也可以“分食”,但他怎能此時共享,于是就想出一個法子。
檸檬切成小片連“喂”給衆人,隻要嘴向着他說話,依據口型,他就根據片狀對其投喂。
“可是買時儲存久了……這水果,酸澀難咽。”其站在桌旁,皺張臉對着他說。
“你看,還說能根治疾病哩。這種東西連畜生都吃不得,酸苦鹹澀,吃一片口水都往下冒……”
“就是。這玩意好難吃,難于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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